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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兩天,達強都睡在了自己的錄像廳里,他很怕回家,怕看見到娘老子哭天抹淚的情景,而此次達父也十分意外沒來錄像廳找兒子,也嚴禁達母去探望,大概老頭對兩個兒子已經失望透頂。

第三天,達強終於等來了一個好消息,被砍的劉學斌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一條膀子沒保住,成了殘疾人士。當然,也有壞消息,達輝的同夥被逮住了兩個,其他人肯定也逃不掉,二百五大哥只能自求多福了。

另外,微電機廠的子弟中,有一個叫梁斌的放出話來,要給劉學斌找回場子,讓達輝付出代價。

達強知道此人,是解放路一帶跟大哥齊名的混混,貌似還是小屁孩的時候倆人就打過架,後來不在一起上學,各混個的,一直沒有大的衝突,現在蹦出來,難道有其他目的?

達強緊張起來,此人不像劉學斌那般沒腦子,需要小心應對,但錄像廳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晒網,本來就被二毛搶了不少客流,如果再時不時的臨時歇業,大家就只能去喝西北風了。

經過仔細考慮,達強認為錄像廳照常營業,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不能做得不償失的事兒。但眼下要找個合適的中間人跟梁斌講講數,就算貼點錢,只要能暫時穩住對方,就很值得,畢竟達輝的爛賬,達輝自己去背。之後的事兒,等有了達輝的消息再做計較。

這個中間人選,想來想去,最終落到了鐵蛋哥哥的頭上,一個十分有名的二杆子。其大名叫顧鐵軍,諢名顧一刀,雖然現在是煤建公司的裝卸工人,但卻是地地道道的文化大院子弟。

顧鐵軍的混日子的時候,達輝等人還在跨書包,屬於輩份較老的混混,因為打架不要命,敢於動刀而出名。他打架的次數其實並不多,遠沒有達輝那樣身經百戰,但僅僅是兩次砍人事件,就讓他聲名遠播,遠超達輝等人。

一次是渾身鮮血,拎着大砍刀追着十多個人滿街亂竄,那個場面至今被很多小混混們津津樂道,將顧一刀視為偶像的更不在少數;另一次更加牛逼,他將曾經在解放路一帶混得最有名氣的馬回回給剁翻回家,這還不算本事,之後他竟然抗着火槍逼着對方從此銷聲匿跡,這就近乎於傳說了。

此後,二進宮出來的顧鐵軍忽然就改了性子,順從家人的安排在煤建公司當了青工,從此老老實實的上班過日子,沒有再闖過禍。但整條街的混混都不敢輕易去招惹此人,顧一刀的威名可見一斑。

這麼一個牛人去找梁斌講數,梁同學自然沒有迴旋餘地,據說還破費在大館子里擺了一桌,熱情的招待了顧鐵軍。

梁斌既然捏着鼻子收了達強的禮錢,就算給了顧一刀面子,劍拔弩張的雙方也暫時偃旗息鼓。

但達強清楚,這個事兒沒完。礙於顧鐵軍,梁斌不方便再出面,並不代表微電機廠的其他人會主動收手。而且他總感覺事情的背後有二毛的影子,包括那個郭曉,不可能容忍眼皮子底下的競爭對手,就如同他自己不能容忍二毛的錄像廳存在一樣。

但接下來的一條消息令達強目瞪口呆,二毛並不是白給的,其所開的錄像廳也不是真的沒有手續,人家有門路。對方其實有三個合伙人,除了二毛外,郭曉算一個,還有一個叫牛宏,外號牛巴蛋,此人並不是微電機廠的子弟,而是新聞出版局大院的,據說其老爹還是個什麼官。

這讓達強背後下黑手的計劃落空了,除了暗罵自己大哥沒腦子以外,只好暫時收起了報復的心思。

達強其實很清楚,大哥跑路了,警察又盯着不放,再繼續鬧騰就是給自己招災。所以,不想忍,也要忍。

而且事後顧一刀也曾找達強聊過,現在這種狀態,小打小鬧的混日子沒啥大問題,但你要是再敢往前踏出一步,就是險惡江湖。別學達輝,別羨慕什麼道上成名,那都是狗屁,踏踏實實過日子最好。

向來頭腦靈光的達強對這番話表面上快速領會,但實際上體會不深,因為他沒有顧一刀曾經的閱歷,也懶得去想所謂江湖險惡,不就是下黑手,拿片刀砍人么?達強笑笑,雖然頗為尊重這位老大哥,但他的未來,對方不懂。

可是達強的隱忍並未帶來預期的效果,糟心事很快就找上門來。當晚的生意就被一幫醉鬼給徹底攪黃了。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三四個小伙,在錄像廳里坐着坐着就突然從軟椅上出溜到地上,然後開始醉話連篇,還縱聲高歌,如同鬼叫,不但吐了一地,還砸碎了若干酒瓶子,夜場的客人紛紛掩鼻離席,令達強火冒三丈。

這幫酒鬼看着面生,絕不是解放路一帶的人,但都操本地方言,這令原本十分衝動的達強心生警惕,他想了想,告誡身邊的小弟,莫要動手,把人拖出去,關門了事兒,當晚的生意只好認自認倒霉。

想了半晚上的達強不得要領,也就不再糾結。但次日晚上又來了一幫人,同樣等片子放到一半開始耍酒瘋,同樣把好好的生意給攪黃了。

極力剋制住自己的達強陰着臉關門打烊,沒去招惹是非,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事情的原委,問題一定出在二毛,因為這樣的路數是他曾經想過而沒有着手去乾的,未料到現在被對方搶先用來對付自己。

根源也很簡單,二毛的賽達錄像廳熱鬧了不到倆月便冷清下來,與之相反的是達強這邊兒,顧客卻日漸迴流。關鍵問題在錄影帶,二毛那個蠢貨搞不到好片子,達強在廣東卻有朋友,可以直接拿到一手熱播的港片。

儘管二毛有牛巴蛋幫忙,但新鮮熱播的片子總是比達強慢上一拍,惱羞成怒的對方自然會整出些下作手段。

既然對方不想撕破臉皮,卻又在台下齷齪,那麼達強也無所顧忌,以同樣的辦法對付二毛。於是,雙方你來我往,斗的不亦樂乎,兩邊晚上的生意基本都廢掉了,惡整乾脆發展到了大白天,事態也朝着越來越失控的方向發展。

無巧不成書,這天中午,達俊受命找達強回家,老大出事兒有小倆月了,達強從未回過家,這令達母十分擔憂,所以不顧達父的惡語相加,執意喊兒子回家。

但達強性格倔強,非但不予理會,還警告達俊,安心學習,沒事兒少來錄像廳。放心不下的達母也火了,竟然親自領着達俊來到了錄像廳,正趕上達強和二毛整來的一夥兒混混大打出手。

這回對方不裝醉鬼了,聲稱昨天看錄像的時候錢包丟了,要搜查錄像廳,而且嘴裡不乾不淨,極盡污衊之詞。斗的精疲力盡、忍無可忍的達強終於剋制不住,招呼小兄弟們跟對方幹了起來。

達母擔心兒子去拉架,哪能顧忌到群毆中的兇險,一個不留神被對方一個黑臉大個兒踹了個窩心腳,當場就栽倒昏過去了。

看見自己的老娘挨打,達俊兄弟倆的眼睛立刻就血紅了,嗷嗷叫着隨手拿起身邊的物件就沖向對方,那種拚命吃人的架勢,着實把這些混混們給嚇住了,一個個四散逃竄。要不是顧忌老娘的傷勢,達強恨不得藉機將二毛的錄像廳給直接拆了。

達母被送進醫院,達強的錄像廳也鎖門打烊,但不少人都清楚,一場充滿血腥的風波正開始醞釀。

趙歌聽說這件事兒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他只是象徵性的安慰了一下達俊和黑牛,其他什麼也沒說,就回家了。

“我草,達俊家的事兒,肯定和俺們有關係,他的事兒就是咱的事兒。老三咋能沒有表示呢?“黑牛憤憤不平。

“你能有啥表示?你敢去撩二毛,還是敢去整郭曉?“謝海林一臉鄙視。

“草,那就這麼忍下了?“

“行了,大伙兒的意思心領了,我和我哥自有辦法,先走了。“達俊聽不下去,賭氣一般的扭頭離開了。

“哎,我草,等會兒。再一塊兒想個辦法,別走……“黑牛的挽留,十分乏力,也充滿了無奈。

夥伴們的聚會不歡而散,許暉至始至終沒有說上半個字,他搞不明白哪兒來這麼多揪心事兒,大家快快樂樂的相處不好么?非要喊打喊殺?而且他很擔心達俊,同時更擔心趙歌,這個傢伙自從到外校上學後,人冷、臉冷,陰沉的表情後面不知藏着什麼可怕的東西。

一周後的某日下午放學,許暉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一出校門就看見同文街兩邊的馬路牙子上蹲滿了背着書包的少年人,少說也有二三十號。這些人個個面孔陌生,表情邪惡,不少人還叼着香煙,嘻嘻哈哈,一看就不是本校學生。

一年學上下來,許暉多少也有了一番心得,通常這種情況下應該是外校來尋仇打架的,但不知什麼人倒霉,惹下了麻煩,如此場面如果沒有實力,最好的辦法是躲在學校里不出來,等着家長來接,否則肯定沒好果子吃。

許暉跟在黑牛等人後面,心裡有了很不好的預感。黑牛也很迷惑,並且有些小緊張,平常凶慣了,惹下不少人,這幫子人該不會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吧?主心骨趙歌偏偏又不在,於是他囑咐大伙兒趕快走,不要和對方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