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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平的深秋來的很快,周四的下午迎來了第一場強降溫,剛開始小風陣陣,漸漸的變成了狂風,隨之而來的是漫天黃沙,整個西平都籠罩在昏暗之中。這場大風足足颳了一整夜,早上起來都能感覺到陣陣寒意。

但天氣再糟糕,十九中的年度秋季運動會還是如期召開了。前一晚,許暉特意沒去鍛煉,好好休息,養精蓄銳,傍晚還跑到謝海林家拿了兩套訓練服。

從初中到高一,許暉從來都是啦啦隊的料,所以也沒有什麼像樣的比賽用的運動服,體育課上穿的哐里哐當的燈籠褲根本沒辦法跑步。那時候的條件不比現在,一遇集體活動,同學們大都是自己準備,除非是特別要求統一着裝的場合。

服裝拿回來,許暉反而鬧心了,上面都印了字,大多在後背和側胯,不是‘省體校’,就是‘體工大隊’的字樣,這特么要是穿在身上,有點小鬼扛大刀的感覺,整了一副這麼大牌的行頭出去唬人,萬一栽跟頭,可是笑掉大牙的事情。

想換也來不及了,許暉最後想了一個歪招,全部反着穿,雖然還有字跡,但至少朦朦朧朧,模模糊糊,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按照賽程,許暉一上午沒事兒,下午二點才是高二男子組一千五百米預賽,所以他很安靜的坐在看台上,從開幕式到第一項比賽正式打響,他根本沒挪過窩。

第二天的賽程對於許暉來說就恐怖了,上午不但有一千五百米決賽,還有高二男子組4*400米預賽,很要命的事情,但最最恐怖的是第三天,上午是高二男子組5000米預決賽,下午就是大隊混合接力,這還沒算上男子4*400米進入決賽的可能性,用許暉自己的話說,這是要被玩死的節奏。

就連坐在一旁仔細研究比賽賽程的曹卉、魏亞麗幾個女生,看向許暉的眼生都充滿了敬意和同情,但這傢伙好像很淡定,托着腮幫子,眯着眼睛看向賽場,除了偶爾轉動一下的眼珠子,整個人就像雕像一般,這大概就是傳說中被嚇傻之後,破罐子破摔的感覺吧?

羅小剛則恰恰相反,從開幕式開始就沒閑下來過,在看台上上躥下跳的指揮這個,囑咐那個,從啦啦隊的布置到參賽人員的提醒,的確是盡職盡責,就是稍稍有點過了。

這也難怪,班主任沈大平被臨時抽調到大會組委會去幫忙,怕是要一上午的時間,所以臨走時把整個組織大權都下方給了羅小剛,並沒有像多數人想象的那樣交給許暉。

這一現象被很多人解讀為一個標誌性的轉折,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沈大平對許暉已經漸漸失望,疏忽和遺漏是不存在的,雖然只相處了一個多月,沈大平的細心和認真是出了名的,許暉那麼一個大活人就坐在旁邊,她能看不見?

所以,情況複雜了,羅小剛等人興奮了。為什麼要說‘等人’呢?因為還有高小毛一夥,還有班委中其他幾個看不慣許暉的同學,其中就包括四組組長戴志軍。

“高二男子組100米預賽,現在開始第一次檢錄,請運動員到賽場北門2號檢錄口集合。”組委會的高音喇叭傳來了十分動聽的女聲,居然是沈大平的聲音,看台上的高二班集體愣了一下,繼而齊聲歡呼,“沈姐威武!”“老班霸氣!”

運動會最熱鬧的往往就在於此,學生們的集體榮譽感極強,哪怕稍稍跟班級沾點邊的小動靜,都能引來歡呼或是起鬨,這聲音多麼好聽,那是俺們二班的班主任!

歡呼聲也引來左右兩個鄰居的齊齊側目,有啥好嘚瑟的?聲音再好聽,也就是個播報員,還特么威武?臉皮能再厚點不?

左邊鄰居是高二,唯一的一個文科尖子班,許暉原來的同班好友花喜鵲和胡林都在這個班,右邊自然是老冤家高二班,李老太壓陣,坐在班級的最前排,十分顯眼,但此刻面色冷峻。

為了這次運動會,一班也是卯足了力氣,但無奈實力上在整個年級屬於較弱的,有體育天賦的尖子學生鳳毛菱角,所以李老太只能把寶壓在了集體項目上,但這無疑和沈大平的側重點不謀而合。

第二次播報的聲音響起,羅小剛才算跟另外一個班委交待好啦啦隊的組織,完全無視了許暉的存在。他跳下看台,很利索的扒掉了外套,顯露出一身鮮紅的運動短褲和背心,胸前赫然印着白色的楷體字“西平市少年體校”,一看服裝的用料和樣式就非常專業,加上小夥子帥氣的摸樣,很多女生的眼睛都看直了。

與羅小剛相比,同樣參加男子100米跑的戴志軍就差了太多意思,下身是淡藍色運動長褲,上身是黑不黑、藍不藍的汗衫,後背別著0517的運動員號碼布,倆人往那一站,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看台上,二班再次爆發出歡呼,這是運動會開幕以來高二年級的第一個徑賽比賽項目,總共八個班,誰能先拔頭籌,那是很有說道的,就連許暉也在為他們鼓掌祝福。

當然了,其他班的歡呼聲也連綿不絕,最後變成了互相起鬨,大清早的,各班之間的*味已經十足。

曹卉拎着個暖水壺,帶着兩名同學匆匆跟着二人離去。不得不說,運動會上後勤保障非常重要,羅小剛在這一點上可圈可點,還是很上心思的,就連許暉手上都領了兩片創可貼,還有兩顆黑黢黢的中藥,說是人丹,聞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許暉很隨意的就給揣進了褲兜。

初中男女的短跑比賽沒啥看頭,畢竟受年齡和體格的限制,速度上沒多少激情,但是啦啦隊可不一般,吶喊聲如潮水,也算是一道風景線。

許暉裝逼裝不下去了,一方面索然無味,另一方面還是有些緊張,別看就那麼安靜的坐了一小會,手心已滿是汗水,還不住的打嗝。下午的比賽,一大早就緊張到這種程度,這對於一名業餘運動員來說是大忌,必須想辦法調整。

其實對於男子1500米能否進入決賽,許暉還是非常期待的,因為進了決賽就有團體分拿,哪怕最後只跑了最後一名,也有一分進賬,單項第一名,班級積八分,第二名是七分,依此類推,許暉當然渴望為班級拿到團體分,尼瑪的也讓你們看一看,老子只是懶,但絕不是吃素的。

謝海林說過,中長跑是徑賽項目中最難跑的,尤其是1500米,統共就三圈半,全程都需要速度和極高的體能,所以預賽切不可用全力,把勁兒都攢到決賽中。

但這對於第一次參加這樣大型運動會的許暉來說是超有難度的,太難把握,對對手的情況,他也是兩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羅小剛給今天給每名參賽的同學都分析了對手的情況,尤其在女生面前喋喋不休,眉飛色舞,好像天下之事無所不知一般,但唯獨沒搭理許暉。

你姥姥的,走着瞧!許暉伸了個懶腰站起身,打算離開看台溜達一圈,抽支煙,逐步調整心態,也好回來好觀看高二男子的短跑比賽。這也是高二年級第一場重頭戲,100米,200米,再加上女子4*100米預賽,全是速度與激情的項目,好像羅小剛這廝一上午就有兩項,戴志軍和高小毛也各有一項。

運動會的紀律雖然要求很嚴格,但許暉是班長加運動員的身份,還是可以到處瞎逛一番的。正巧碰上了百無聊賴的付建平,倆人一商量,乾脆跑到體育場外不遠處的小樹林里過煙癮去了。

“卧槽!你也報名啦?“付建平看見了許暉外套裡面的運動員號碼布。

“沒辦法,要起模範帶頭作用。”許暉故作一本正經。

“你特么就給我裝,這陣都忙啥呢?聚會不參加,叫你也不搭理,真以為自己當班長啦?”付建平顯然對許暉近兩周的表現十分不滿。

“那可不,我堂堂一大班長還能有假?看這范兒,有沒有點幹部的氣質?”許暉自然不會把這一段時間的糟心事告訴對方,他不想被嘲笑,而且付建平這幫人也是火爆脾氣,別節外生枝,引出什麼麻煩來。

“臭屁吧你,跟你說正事兒。”付建平一臉的便秘樣,“夏露這丫頭現在脾氣越來越大了,兩次聚會你都沒來,特么的,跟我吵了兩回架。他大爺的,你說我招誰惹誰了?”

“我哪兒知道你惹誰了?”許暉一聽就頭大。

“又裝!非要讓我把話挑明了說?”付建平扔掉了手中的煙頭,有些上火,“人家夏露對你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傻子都能看出來,咱能不能爺們點兒?喜歡,就跟人家談,不喜歡,就明明白白告訴人家,你這樣半吊子,我跟着受窩囊氣。”

“不是,你這就強人所難睞,人家夏露什麼也沒表示過,我怎麼跟她說清楚?腆着臉,顛顛的跑過去告訴她‘對不起,我不喜歡你,但我相信,咱們今後還是好朋友。”你說她會不會罵我神經病?“

“我草你大爺的。”付建平被逗樂了,“那你也不能總躲着呀?“

“沒躲呀,這一陣不是小忙么?你以為當幹部容易么?”許暉開始瞎扯,但他的確是心累得慌。

“得了,得了。真特么是麻煩事,告你啊,運動會後到我家小聚,這回可不能缺席,否則我跟你急。”付建平不耐煩的站起了身,從衣兜里掏出一團破布,展開之後居然也是運動員號碼布,就那麼胡亂的拎在手上,“特么的,馬上上場,回去了。”

“哈哈,你這是什麼項目?”

“推鉛球,特么的,硬給老子按的,隨便扔兩下完事兒。”

比起付建平的瀟洒,許暉是真的心累,回到看台上,班上的同學們正歡聲雷動,剛剛結束的女子100米短跑預賽,班裡的兩名女生全都進了決賽,主席台上的擴音喇叭里,沈大平的聲音也很激動,一口氣說了三遍恭喜高二班,這也算是客串播音員一點小小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