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雞腿很快下肚，邵強很有滿足感的抹抹嘴，又找手絹擦擦手，這才端起酒杯，“來，走一個，你別光看着我吃，你也動啊。”

兩大口辛辣的烈酒，從喉嚨到胃裡如同火燒一般，許暉毫不客氣的抓起另一根雞腿，張嘴就啃，吃相要比邵強難看的多。

“今天跟你關起門說話，我要壞規矩，但僅此一回，能明白多少，接下來怎麼做，全在於你自己。”

邵強放下筷子，從內測衣兜掏出一個小點的信封遞給許暉，“啃完了，認認這幾個人，認完後我再說話。”

許暉一愣神，哪有心思再啃下去，連忙擦擦手，從信封里抽出了幾張相片，第一張就讓他吃了一驚。

好熟悉的外形撲面而來，立刻讓許暉想起了那棟充滿霉味的陰森小樓，第一天晚上，他就見到了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儘管矇著面，但言談舉止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自稱姓龔的綁匪，給許暉的整體感覺是，從剛開始的緊張，到談話中的放鬆，再到最後從心底升起的恐怖和惡寒，這一切感受的變化僅在一次談話中體味，從沒有過。

照片上就是這樣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畫面的背景是在外地某大學的門口，很想是一個別業前的留影，只不過是單人照。

整個畫面是黑白色的，還有少許模糊，但年輕人那一雙深邃而富有智慧的眼睛，讓人看過以後就很難忘掉，臉模子的外形也像極了蒙面人，許暉幾乎可以確定二者是同一人。

“這人姓龔……”

“看下一張，看完了說話。”邵強點點頭，伸手抽出一支香煙點上，為了這幾張照片，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關係，許暉這裡便是一次初步的確認過程。

第二張，是張黑白照，還是翻拍的，比起第一張照片要模糊的多，但許暉看了第一眼就感覺好像被魔鬼瞪了一下，渾身說不出的難受。

這是一張年輕的面孔，留着八十年代流行的港式長發，雙目很兇，上嘴唇略略蓄了一點小鬍子，充滿邪性的笑臉像極了那個人每每得意的時候，這是年輕時代的易洪，跟今日之肥胖，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易洪？”

“對，不過那個時候他叫楊德榮，很俗是吧？”

許暉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心頭已經翻起了驚濤駭浪，緊接着翻開了第三張，也是黑白照，但比易洪那一張要清晰的多，消瘦的面龐，兩個突出的顴骨，又是老熟人，總跟在易洪身邊，並毆打過陳東的那個傢伙。

“他叫杜鑫，曾用名石剛川，也是個流竄悍匪，外號大順子。”

“這人最近一直跟在易洪身邊。”許暉確認。

第四張照片是彩色的，應該是近幾年照的，很清楚，是個大光頭，面向和善，像個笑彌勒，許暉沒見過。

最後一張是翻拍的海報，確切的說是通緝令，上面的字跡看不清楚，但黑白色的大頭照很有特點，也是個光頭，此人面向很兇，尤其一雙眼睛，從哪個角度看都如同跟你有仇一般，這個人，許暉也沒見過。

“後兩個不認識。”許暉將照片重新按順序摞好，塞進了信封還給了邵強。

“這五張照片，我下了很大功夫，才湊到這個程度，但還遠遠不夠。第四張大光頭，叫孟憲輝，弘陽廣場槍擊案的受害者，運氣好，槍手連開三槍都沒打中，還誤傷了一個人。”

“最後一張，叫趙中里，悍匪中的悍匪，這是八九年的通緝令，一直都沒有抓住這人，有一說，這人流竄到了金州附近就沒了蹤跡。這人早年販毒，曾與楊德榮同在一個毒梟手下做馬仔。”

“易洪販毒？”這幾張照片給許暉帶來的震撼不小，從那天夜探西山小樓，許暉看到邵強和李俊不要命的工作開始，他便知邵強為陳東復仇的決心有多大，並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他一定很早就開始調查易洪的老底子了，現在也應該有了些結果，才會找他說這些話。

“要不然呢？”

“這老混蛋真的把建鑫害的不輕。”

“所以，今天找你談，是希望我們之間開誠布公，你和趙復都有事情瞞着我，我不希望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另外，我和你之間，需要合作。”

邵強的話無疑像重錘一樣敲擊在許暉的心頭，他不由自主的抓起酒杯，仰頭就把剩下的白酒給全部灌到了嘴裡。

“你心裡的煩悶，以及現在面臨的困境，固然是類似於易洪這樣的人造成的，但何嘗沒有你自己的原因？”

酒精的刺激作用讓許暉很快臉紅脖子粗，腦子裡卻早已翻江倒海，他在努力釐清思路。

邵強言明的開誠布公，可以分為兩層意思來理解，一是不要有任何隱瞞，其二，在‘一’的基礎上才會有合作。

邵強需要合作，許暉沒聽錯，這說明邵強轉變思路了？還是急躁了？又或者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

今天邵強的情緒明顯不對，說了很多不應該說的話，也給他看了不應該看的東西，至少在許暉理解中，這樣做不符合邵強的性格，可能違反紀律透露案情。

儘管許暉只是要求過看一看龔上文的照片，可邵強一下給扔過來五張，直接暗示許暉，每一張照片上的人都不多餘，都與綁架案有着各種關聯，前三個他理解，後兩個就不明白了。

跟邵強的數次交談中，有關易洪的事情許暉其實已經說了很多，隱藏在心裡的秘密很少，可對他來說都很關鍵，至於會不會影響整個案情，許暉無法判斷。

最重要的有兩點，就是許暉與易洪之間的所謂交易，還有方家營的人命案，前者可以交個底，但後者許暉無論如何不會說，至於一些細枝末節東西就無所謂了。

“我該從什麼地方說起？”

“就從易洪的出現開始吧。”邵強很有耐心，上次也是這麼問的，這次許暉的重新描述，他準備了一些有針對性的問題。

“易洪是趙歌從外地帶回來的，趙歌你知道的，說是易洪落難的時候救了他，當時易洪沒地方去，就跟着來了西平。”

“外地，是指什麼地方？”

“這個就不知道了，趙歌沒說過。”

“易洪在王朝縱火案，以及其後的一系列案件中到底充當什麼角色？”

“我的看法……是主要策劃和實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