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整個國家就會開始動蕩，大學不再招生，工廠也不招工。

國家的商業和服務業也不發展，城市像他們這樣的初中、高中畢業生，既不能升學，也無法分配工作。

等到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二號，國家就會組織知識青年上山下鄉。

蘇小雪知道，這一項運動，並不是指強迫全部知識青年下鄉。

六十年代初，華夏全國各地都面臨著吃不飽飯的問題，特別是貧困的農村地區，餓死的人不計其數。

這時候，城裡人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去，僅僅是填飽肚子而已，有的城市甚至連肚子都填不飽。

正在這時，剛剛上學和剛剛出生新一代年輕人，正趕上高中、初中畢業，他們能入大學學習的僅僅是少數，大多數人都需要到社會上就業。

而經濟的全面蕭條，使他們根本不可能都在城裡找到工作。有這樣一大群年輕力壯的青年，若在城市裡無業流浪，那意味着什麼？

那就意味着不穩定，就像埋下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

也就是說，如果沒辦法在城市找到工作，那麼就需要下鄉。

蘇仁超是明年中考過後，才是初三畢業。這樣的學歷，在社會上找不到什麼好工作。

如果讓他學醫，那麼……

而這時候，蘇仁超也開了口：“我知道需要成績好，不過，難道成績不好，就不能學醫嗎？”蘇仁超語氣中帶着少年的無畏的銳氣與決心。

聽到這句話，蘇小雪看着他的目光，認真了很多：“你真的想學醫嗎？”

蘇仁超似乎感受到了蘇小雪的認真，堅定地點了點頭：“我想過了，大哥當兵去了。二哥從了商。三哥以後大學畢業是要當老師的。而我不想做和他們一樣的，我想要當醫生！”

蘇小雪坐到一旁的板凳上，沉默了一瞬，問道：“你為什麼想當醫生，原原本本地告訴四姐，只有這樣，四姐才可以幫你出主意！”

“你……”蘇仁超嗤笑一聲，就要嘲諷蘇小雪。

可是，在看到蘇小雪認真的表情後，他到嘴邊的嘲諷，就說不出了。

最後，他也很嚴肅地回答蘇小雪的問題：“四姐，你還記不記得一年前，媽媽闌尾炎那一次。”

蘇小雪聽到他這句話，愣了愣，才想起季海棠一年前那一次闌尾炎。

那一天，蘇小雪幾人都在學校上課。回家的時候，發現家裡沒人。

後來才聽趙梓的媽媽李有淑解釋，原來季海棠肚子疼得厲害，最後暈厥，被恰好趕回來的蘇定山送去了醫院。

“四姐想起了吧，那一次，你和白露都哭的厲害。我也想哭，因為我和你們一樣，都害怕媽媽會離開我。可是，我是男子漢，大哥告訴過我，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說到這裡，蘇仁超哽咽了一下，才低着頭，看着手上的醫書：“我不想有一天會沒有媽媽，我也不想沒有你們任何一個人。我知道就算我成了醫生，也有一些事不能做。可是，我想自己有能力，照顧你們——”

蘇仁超的話戛然而止，因為蘇小雪已經站起身，將他抱在懷裡。

記憶中，四姐這樣抱他的時候，已經是他們都還小的時候了。

蘇仁超在心中，是討厭蘇小雪的。

他覺得蘇小雪懶惰、不孝、愚蠢，他總是能在她身上找到很多的不好。

可是這一次再見，他發現自己的四姐好像回到了小的時候。

那個有別人欺負他，就挺身而出，哪怕她打不過對方，也要和對方拚命，保護自己。實在打不過，也會抱住他，替他挨打。

那時候他真的覺得，有姐姐真好。

可是，時光總是太殘忍，將他喜歡的四姐，變得面目全非。

他反手抱住蘇小雪，聲音哽咽：“四姐，我喜歡現在的你。你不要再變了，我討厭之前的你。”

蘇仁超這句話，引得蘇小雪也落了淚。原主，你是多麼的失敗。你有這麼好的父母、哥哥、弟妹，卻不懂得珍惜。

她吸了吸鼻子，拍了拍蘇仁超的背：“嗯，你放心，四姐不會再變了。而且，四姐支持你成為醫生。”

吃過早飯之後，蘇小雪就和蘇仁超、蘇白露一起出了門，準備一起去學校。

這周因為天氣原因——下大雪，學校所有年級都只上了三天課，昨天才恢復的上課。得上到下周五才會有兩天假期。所以，哪怕今天是星期天，江高的學生也得上學。

不過，在出門之後，蘇仁超和蘇白露兩人都跑得飛快，把蘇小雪扔在了後面。

蘇小雪看着他們的背影，忍不住失笑起來：“還會害羞了？”

這兩人肯定都因為突然和她親近，覺得不自在。

她搖頭笑笑，也不準備追他們。反而走到趙家門口，等趙梓出現。

——趙梓一般都是卡時間去學校。

她知道，趙梓這是厭煩去太早，被同學借作業抄。他一直覺得這是一件很無聊的事兒。

雖然他是在高三一班，那個全是優等生的班級。但是架不住這個年紀的少年，總是喜歡玩兒，對於作業，都不太認真。

等了一會兒，趙梓才從趙家，悠哉悠哉地走出來。

看到蘇小雪，有些意外：“你今天居然這麼早？”

聽到他這話，蘇小雪頓時有些尷尬。因為之前原主很少不遲到，比趙梓這個卡點的還要晚。

老師開始還會說她，後來見說了也沒用，也就放棄了。

“好了，不說這事兒了，話說你準備怎麼做？”趙梓難得沒有戲弄蘇小雪，反而想起了昨晚的事兒。

蘇小雪微微一愣，仔細看了趙梓這張娃娃臉幾眼，“你眼睛黑眼圈很重，你不會想這件事，一晚上沒睡吧。”

趙梓神情頓時不自在起來，最後轉過頭，佯裝咳嗽：“你想多了。”

臉上步伐卻加快了些，樣子看起來很可愛。

蘇小雪也知道適可而止，沒有再糾結黑眼圈的事兒，想了想，幾步追上去，道：“我準備這周放假後，去找我三哥，順便看看情況。我二哥那麼聰明的人，都沒辦法擺脫那些人，由此可見，那些人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