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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斐然第一眼看到的,是正中央的檀木棺木,那漆黑中泛着紫光的樣子在他一向溫和的眼底透出陰暗的倒影。

這棺木中……沒想到將軍府動作如此之快。

楚斐然眼神一暗,事情果然沒有那麼簡單。這老將軍是否知曉什麼……

“林老將軍,在下今日前來,是為求情。”楚斐然話語一落,徑直彎腰拱手鞠躬,那低垂的頭沒有任何不滿,就眼前的老者而言,是值得尊敬的。

堂內靜的可怕,跪在地上的侍女不斷將紙錢扔進火盆燃燒,嗚咽的哭聲顯得分外的突兀,座上的老者緩緩地抬起頭,冷眼看着依舊姿勢未變的人,楚家……不過爾爾。

“緒方賭場今日出了這事,是楚家生意上的失職,但是在下的二弟絕不可能做出謀害他人性命之事,還請老將軍能徹查此事,還楚家一個清白。”這話說的不卑不亢,語氣中帶着憂慮的意味。

楚斐然對上面前之人的視線,戰場上那股壓迫氣息鋪面而來,冷箭一般射過來的目光彷彿要使他見血才肯擺手,不過瞬間卻似百年,突然老者的視線一轉,看向了那上位的靈牌,裡面的情緒……站着的人看不清楚。

“年輕人說話就是這般狂妄,清白……這清白可不是老夫給的。”林平衣袖一掃,突然起身而立,那寬大的白衣披紗,一身亞麻色的布料顯得這起身的人彷彿蒼老了許多,看着棺木的眼神……是一個父親的那種疼惜與懊悔。

屋內連嗚咽聲都漸漸消失了,就只有瀰漫開來的焦味,透着一股嗆人的氣味,充斥在鼻腔里。人的眉頭是不自覺皺了的。

“林老將軍,您老不是清楚這事情的緣故,只不過……”楚斐然在尋找合適的詞,“剛好輪到楚家而已。”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苦笑,這幾年來從未有過今日這般頹廢感,斐瑜的性命……比得過所有。

老者轉過身來,見着眼前站立的年輕人,楚家這幾年……一直被朝中有些人看作關注的對象,只是他已好久沒有關注朝政了。

但這次……心中明了有人算計到了他頭上,自己兒子那點心思他也是知曉的,老來得子當真是寵壞了這孩子,林知的屍體經驗證並不是中毒身亡,而是氣虛幼弱,原本經不起折騰的孱弱身軀受了刺激,但難保……這不是故意設計而為的。

“對着我兒的牌位,老夫不願多說什麼過分的話,這件事……將軍府不會就此了結,楚公子還是先回去的好,衙門之事自有縣令會處理。”老者的語氣平靜中透着深厚的嘆息,也是人老了,不過幾句話,他原本冷冽的氣息倒是被磨滅了。

皇宮那邊……想來會立刻傳來消息的。

楚斐然還欲開口,只是突然心頭湧上來的氣血,帶着翻湧的趨勢,讓人輕咳出聲了,人依舊不動聲色的掩飾了過去,老將軍這話……表明將軍府不會再插手此事,儘管沒有解決最根本的問題,但起碼這一方勢力是選擇不干涉。

他要在天黑前去一趟牢房……見上斐瑜一面。

“那在下告辭了……”楚斐然像是剛剛進來一般深深的鞠了一躬,不是所有人會有林老這般的氣度,畢竟這裡去世的是他平日里最疼愛的兒子,還有……“老將軍,請節哀!”

在踏進這道門前,楚斐然對此無能為力,就此離開之後……臉上不過多了一抹苦笑,楚家的產業……怕是保不住了。

“大哥,我……我能否去衙門見楚斐瑜?”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傅明染一直低垂的眼眸抬起,其實……她倒是有些厭惡自己這般“聽話”的性子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做事變得唯唯諾諾。

傅明淵透過車簾瞥了一眼門口的那塊牌匾,傅府二字懸掛在上,也已經掛了一百多年了,在他手中……總不願看到被摘下。他那已經歸了佛門的家主,最後的心愿便是此了……

娘的心愿……也是此。

“明染,今日天色晚了,早些休息的好,大哥跟你保證,斐瑜不會有事的。”約莫是受寒風的影響,少年臉上浮現不正常的紅暈,那雙眼睛裡透着的光芒……傅明淵拍了下她的頭,突然對於牢房中那被關押的小子……竟生出些嫉妒來,明染這孩子何時表露過這種擔憂的眼神。

看着馬車離去……傅明染握拳的手越加緊了,等這個字,對她而言永遠沒有實際意義。

顧連祺那小子應該回來了吧……人是沒有進府,往那人時常獃著的地方去了。今日這事鬧得動靜應該是全京城都知曉了,連祺會不會是已經有所行動了。

不過半天時間……

“聽說了沒,楚家二公子因謀害將軍之子被抓進衙門,這回楚家怕是沒有翻身之日了。”

“還有衙門傳來的消息,抓的人已經簽字畫押承認罪行了,看來楚家不久也要準備喪事了。”

“小五,你是哪聽來的消息,這不過半天吧,連縣太爺都沒開始審理……”

“我親眼看到那將軍府今早上就抬進了一頂上好的棺木,這事絕對不假,想那將軍之子是何等人,楚家是一定要載了。”

突然端着酒杯正在飲酒的人一股腦的連壺帶酒將東西扔到了隔壁桌子,剛剛聚在一起議論的人立馬拍桌子站了起來,只是在看到隔壁的人時,氣焰馬上消下去了。

臉上神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們一夥的人……正是最近風頭正起的顧二爺……

“怎麼,不願喝我的酒?”明顯的將要發怒的神色,在顧連祺突然轉移視線的動作中減退了幾分,只是那雙含笑的眸子,透着股冰冷。

“不敢,不敢,小的們只是胡說來着。”眾人陪笑道,誰不知道楚家二公子與顧二爺的關係,只是顧二爺有好些日子沒有在京城出現了,聽聞是陪着堂哥也就是新上任的天城縣縣令在外縣呆了兩個月。、

那這是剛回來……剛剛議論的一伙人都是哭臉,好巧不巧的就給撞上了,如今在顧二爺手中的生意都快超過將要沒落的楚家了,他們也是些做小本生意的人,這實在得罪不起。

傅明染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喝酒的顧連祺,看樣子似乎發生了什麼……人移步走了過去。

“若是因為斐瑜的事,先換個地方再說。”徑直錯過的人在擦肩時低聲說到,傅明染的腳步半路停了下來,默默的轉身看着走出酒樓的人,那背影顯出些焦急了。

不過看的出風塵僕僕的樣子……是剛回京嗎,那楚斐瑜的這件事……

顧連祺蹙眉的模樣少了以往那種隨心所欲的神態,漸漸的流露出的深思多少能讓人信任,主要是眼前的人平日里太弔兒郎當了,傅明染就這樣站在樓旁的小巷裡,與大概兩個月未見的人面面相視。

“傅明染,你看起來有些怪怪的。”人開口的第一句話,果然……傅明染繼而露出了往日見面時那種嫌棄的神情,見着眼前人還默默點頭的姿勢,心頭有些崩潰了。

“你有辦法進牢房嗎?”不管怎樣,她今日都是要見上楚斐瑜一面的。傅明染清楚的看見眼前人那摸頭的動作,一直低沉的眼眸突然一亮,這麼說顧連祺是有辦法的。

“剛好那看守牢房的獄長與我有些交情,不過斐瑜當真是犯了殺人罪抓進去的?”顧連祺依舊一臉疑惑,他今日剛回京城,都還未歇口氣,就發生了意料之中的大事。

這樣的事情會發生……相信斐瑜心中也是有數的。

“邊走邊說”傅明染扯着人的衣袖是徑直走了,哪有那麼多廢話。

“縣令,這份罪狀……”攤開來的是一張染着血手印的白紙,上面沒有任何墨跡,雙手呈上的人有些不明意味的看着座上的人,這白紙罪狀還是他第一次見……縣令是何用意?

“宋幕僚可回來了?”說話的人像是故意不看那放在桌子的白紙,上面透着的斑斑血跡,似乎還帶着越來越重的血腥味。

“回縣令,宋先生向您請了兩天假,明日才回來。”顯然這回應座上的不是很滿意,林耀之目光頓了頓,突然抬手用一本書蓋住了那張紙,彷彿就此不存在一般。

“宋幕僚回來了要立馬向我稟報,先下去吧。”

“是”

似乎重重的嘆了口氣,林耀之也沒看退下去的人,這件事……他也很為難。

屍體也已經被將軍府的人帶走了,想來是仵作無法驗屍,這個最直接判定毒害罪的證據明顯是得不到,更何況這件事他心中自是有數,這幾年官府不止兩三回找楚家的麻煩了。

只是這次牽扯太廣……連滄瀾軍的統帥都扯進來了,這三皇子莫不是已經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他不過一個小官,就算在這京城裡頭,在朝中也說不了多少話的,這個難題……可是真的難做了。

楚斐然先是回了一趟楚府,管家那邊不知是否有了消息,掀開車簾看着外面的天色,頓時眼眸中暗淡的光似乎將要融入即將到來的夜色了,但願來的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