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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負責押送鬼眾的鬼差眼睜睜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

原本看着一個小姑娘嬌弱弱的,生前又貴為公主,鬼差對她便比對待其他普通鬼眾客氣了幾分。

可是出手傷鬼,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畢竟只有鬼差才有資格支配鬼眾。

對於不聽話的鬼眾,鬼差有時也會故意整整他們,比如經過惡狗嶺和金雞山時,把他們排在隊伍最外面的一列。

但這並不代表普通鬼眾能夠傷害其他鬼眾。

無袖此舉,無異於挑釁了鬼差的權威。

哪怕生前再顯赫,死後一樣要遵守規矩,不會因鬼而異。

而無袖偏偏墜樓而死,一身正氣又身負皇族血脈。

按照經驗,往常她這種皇室血脈的人下到地府,尋常的惡狗或金雞都近不了她的身。

兩個鬼差一合計,便直接將她帶到了酆都城迷魂殿的門口,交由陰兵頭子青歌處置。

青歌就是那時,對無袖一見鍾情。

人死後進入地府,穿的衣服往往是生前最後一件衣服。

大多數死於病榻的鬼眾,穿的是丑巴巴的白色裡衣。

戰死沙場的鬼眾去除鎧甲以後,穿的是臭哄哄的軍衣。

那些死前衣不蔽體的,比如某些倒霉猝死的勾欄客,下到地府,也會自動分配一件灰撲撲的地府標配單層布衣。

無袖不一樣。

無袖生前一襲錦衣華服,紅得明艷逼人。

青歌一見錦衣華服之下冷艷無雙的如玉臉龐,出塵飄逸的氣質,瞬間拜倒在石榴裙下。

耐心向兩位鬼差問清了事情緣由後,亦是暗暗對無袖敢於殉國的壯舉敬佩不已,更為欣賞。

於是青歌只說自己來處理,便命二位鬼差回去繼續自己的差事,押送其他鬼眾繼續前往酆都。

後來,據說青歌的處理方式是,為了補償那位被摔斷手腳的鬼眾,特意吩咐路上鬼差照顧他安全到達酆都,到了酆都以後還親自為他裝上了新的手腳。

要知道,當一個人活在世間不容易,成功當一隻鬼同樣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所以呢,到達酆都的路途中也有那麼幾道考驗。

比如眾鬼經過望鄉台以後的下兩站,就是鬼眾們的一個大考驗:惡狗嶺和金雞山。

許多在人間做過惡事或是心懷不軌的人,死後變成了鬼在經過惡狗嶺時,會受到惡狗的攻擊。

缺胳膊斷腿是常事。

尤其是那陽間的虐狗屠狗之輩,一報還一報,到了惡狗嶺,會被咬得血淋淋沒有一塊好地方。

一般出了惡狗嶺和金雞山還能四肢健全的人,要麼就是真的一身正氣浩然,要麼就是運氣賊好和一身正氣的人挨得近,又恰巧在隊伍的最中央。

原本那個被無袖推下望鄉台的倒霉鬼眾十有八九經過惡狗嶺和金雞山的時候會殘缺一些部位。

但是青歌下了令,兩個鬼差直接將他架在了他倆之間,一路惡狗自動避讓。

金雞山也同樣如此。山上的金雞雞喙鋒利無比,一口能啄掉鬼眾身上的一大塊肉。

所以,當那位倒霉的斷手斷腳的鬼眾見到身旁大多數同行鬼被惡狗嶺的狗咬得缺胳膊斷腿,又在金雞山被鋒利的雞喙啄瞎了眼,更倒霉些的被叼出了肚腸疼得哭爹喊娘以後,就再也不提自己被推下望鄉台摔下來有多慘了。

他甚至恨不得對着無袖磕三個大響頭感謝她的大恩大德。

可見青歌做事還是靠譜的。

於是乎,事情就這樣解決了,無袖也承了青歌這份鬼情。

這些是我被拎到無袖家以後和無袖熟悉起來才知道的。

當時,我一路毫無知覺地被青歌拎着還在呼呼大睡。

直到青歌被氣得滿臉通紅的無袖趕出家門,才悠悠轉醒。

醒來時見到的就是一幅無袖不善的表情。

“青歌這個榆木腦袋,哪有給女孩子送另一個女鬼當禮物的?”每次提到這事,無袖就會毫無淑女形象的翻起白眼。

和無袖熟起來了以後,就經常聽她拿這件事數落青歌。

我已經成為他倆每次吵架的爛梗。

這也難怪,我設身處地站在無袖的角度,只把青歌趕出門還算是客氣的。

那時他倆正處於郎有情妾有意的曖昧狀態,奈何無袖生前是很高冷的公主,死後雖然性子改了許多,依然有着貴族女子的矜持。

青歌又是個不開竅的,一直以為無袖對他冷淡是沒有意思。

不過他也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主。

知道了無袖愛吃小糕點以後,青歌每次下了值便喜滋滋的買糕點送來。

時間一長無袖也習慣了,每隔十日便等待着輪休的青歌上門拜訪。

誰曾想到,那一回等到的不是小糕點,是另一個紅衣女鬼,我。

無袖站在門口,大老遠的見到青歌拎着一大包紅色的東西緩緩靠近,心想青歌何時這麼大方買這麼大一包糕點,知道她喜歡紅色還裝個紅色袋子。

走近了以後才看到青歌手裡的並不是糕點,而是我。

無袖問:“這是什麼?”

青歌嘿嘿一笑:“我本來給你買了小糕點,結果半路上被這個女鬼絆了一跤,糕點跌壞了。”

無袖原本臉上帶着的笑意消失。

青歌渾然未覺,繼續道:“我想着總不能讓一個女孩子躺在大街上,她又與你一樣喜歡穿紅衣服,我覺得你也會喜歡,就給你帶來了。”

無袖深深吸一口氣,重新面帶微笑從青歌手裡接過我,拎着往家裡地上隨手一扔。

青歌原本看到無袖笑着接過手裡的我,便也滿臉笑意正準備進無袖家門。

才剛抬腿,便被無袖攔在家門口。

“這個我收下,你就免了。”

無袖笑意徹底消失,垮着一張臉直接將青歌推出門,“哐”的一聲重重把門給帶上。

青歌的表情頓時凝固,在無袖門口抓耳撓腮徘徊了好一會兒,才悻悻離去。

而此時被丟在地上那一震讓我有了些知覺,無袖重重的摔門聲更是直接將我吵醒。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見面前一個同樣紅衣的女子面帶不善地看着我。

雖然當時無袖對我的態度並不好,日後也經常冷言冷語還不時譏諷,但總算沒把我趕出家門。

可見無袖其實也是個內心善良的鬼。

只是生前身為公主的傲氣,讓她顯得高冷不近人情。

我就不一樣了,我實實在在是個很接地氣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