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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臻靜靜地看着喬藴曦的側臉。

晨陽灑在喬藴曦身上,將她籠罩在一片金色之中,或許是光線太強,顧瑾臻微微眯眼,黑色的眸子卻一瞬不瞬地定在喬藴曦的身上,固執地不挪眼。

身量比年前長了一些,還不到他的胸口,嬌嬌小小的一團,還是太瘦。

模糊的身影和記憶中那抹朦朧重疊,顧瑾臻很認真地對比了一下,得出結論——比前世還瘦。

至少,他在三皇子府上看到她的時候,她雖然羸弱,卻不似這般瘦弱,該有的玲瓏還是有的。

耳朵微紅,顧瑾臻暗戳戳地琢磨着:吃什麼能長肉?

察覺到不爽的目光,顧瑾臻好脾氣地笑了笑,“我是來道歉的。”

不等喬藴曦答話,他接著說道:“我之前對你的針對,是因為……我認錯了人,是帶着個人情緒的行為,是我莽撞了。”

這麼好說話?

喬藴曦挑眉。

話從口出,顧瑾臻頓時輕鬆了,“我知道,我一句輕飄飄的認錯了人,不足以補償我對你做的那些,現在的我,只慶幸,那個時候我對你做的那些,被你聰明地躲了過去,沒讓我悔恨終生。我知道你對我有成見,更對我防備,是我活該,造成了這個局面,我就要承擔這個結果。但是……”

話鋒一轉,顧瑾臻目光灼灼地看着喬藴曦,“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不是彌補,不是補償,是反省,是繼續,更是……”

輕笑,“機遇。”

什麼機遇?

自然是喬家長房的機遇。

這當然不是他的真話,卻也是其中一個目的。

喬藴曦依舊警惕地看着顧瑾臻,並沒有因為他的一番話就化干戈為玉帛。

顧瑾臻認真地說道:“嗯,我以為喬錦雯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才維護了她幾次,又因為你和喬錦雯不和,所以才針對你,是我的錯,對不起。”

這次明顯比上次更有誠意。

喬藴曦臉色緩了緩,卻還是不依不饒地問道:“然後呢?”

顧瑾臻聳肩,“喬錦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你。”

灼熱的目光再次看向喬藴曦。

喬藴曦沒有他預想的那般,或驚訝、或憤怒、或不以為意。

波瀾不驚的臉上,一雙冷冷的眼睛。

“所以,你現在是報恩了?”

“不是,”顧瑾臻果斷地搖頭,“我是在為我做錯的事道歉。”

至於報恩什麼的……

上次湯圓說的“以身相許”似乎不錯。

喬藴曦玩味地看着顧瑾臻因為突然散的思維,而心不在焉的臉,“所以,為了因為你的莽撞而給我帶來的麻煩道歉,你要與我合作?”

“是。”

當然,這只是其一。

幫着長房脫離喬家,才是他的目的。

喬興邦要分家,礙於喬老夫人,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可喬家不分家,長房只會被其他幾房的人啃噬乾淨。

他不大記得前世的喬家是如何分家的,喬錦雯也只是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他只知道當初喬家分家的時候,長房的那些都被四房拿走了,喬興邦和谷靖淑早就死了,喬藴曦搬到了她母親的陪嫁莊子,喬錦雯時不時地會接濟她,直到她後來做了三皇子的外室。

感覺到顧瑾臻身上的氣息驟然一變,喬藴曦歪着腦袋看了他一眼。

黝黑的眼底醞釀著暴風驟雨,緊咬的腮幫子是他刻意的隱忍,身上的肅殺是他久經沙場的殺戮之氣。

喬錦雯說的那些,不過是故意的引導,前世,他,只是枚棋子。

想通了一些事,他也改變了一些安排,這輩子,他不僅要還喬藴曦兩輩子的救命之恩,還要為上輩子的錯補償,護着喬藴曦的這輩子。

傍晚,別院。

這是王家在錦城郊外置辦的一處宅子,說是避暑之用,可從買下後就空置到現在,直到前兒王家連夜將這座別院重新粉飾了一遍,又增添了各種花卉和古董。

端木清半躺在卧房的貴妃榻上,一襲黑色金絲長袍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單手撐着腦袋,胸口半露。

蜜色的肌膚與金色的絲邊交相輝映,顏色差異不大,卻因為在燭光中熠熠生輝的金色變得曖昧起來,腰腹上系著的腰帶也解開了一半,露出紋理鮮明的腹部,以及肚臍下三寸隱約的黑色。

長垂肩,端木清手中的琉璃盞輕晃,濁黃的顏色,與琉璃盞的透明有些違和,端木清卻微微一笑,一杯黃酒入肚,順着嘴角溢出的酒滴落在胸口上,順着肌膚下滑,最後隱沒在黑色的遐想里。

王德目不斜視,倒是他身邊的顧瑾宣不自在地咽下了口水。

“噗。”

端木清笑了,“說吧。”

“回殿下,顧瑾臻回到自己的畫舫後,直接上了碼頭,朝土地廟去了,中途遇到了金家少爺。”

“金柏金?”端木清挑眉。

“回殿下,”王德畢恭畢敬地說道,“是偶遇,顧瑾臻的行程,屬下都讓人查清楚了,他今兒早上進城,直接找到鍾成霖,兩人上了畫舫,與我們的畫舫撞上後,順着錦江,到了碼頭。”

“你這個大哥可真有意思。”

似有所指的話,顧瑾宣頓時神色一凜,“殿下,顧瑾臻本就性格乖張,常年在邊關,除了殺人,什麼都不會。”

急於和顧瑾臻撇清關係,急於在三皇子面前表明立場和忠心,顧瑾宣說得有些急躁。

端木清笑了。

燭光下,陰柔的五官更是帶上了幾分嬌媚。

顧瑾宣慌忙埋下腦袋,忐忑地看向腳尖,眼底卻定格在那片被金絲映襯的蜜色肌膚上。

“顧瑾臻不會無緣無故地回錦城,我們的人,都叫回來吧。”

“殿下……”王德不明所以地看向端木清。

端木清又笑了,“別忘了我們這次來的目的,其他的……靜觀其變。”

“是,殿下。”

二月二,龍抬頭。

註定是一個不平常的夜。

李銳承頭痛欲裂地醒來,還沒適應周圍的黑,就習慣性地朝身邊摸去。

水?

酒?

搖了搖太陽穴抽搐的腦袋,李銳承捻了捻手指。

黏糊糊的。

是什麼?

該死!

喬琳梓幹嘛去了,也不知道叫人守着,他吐了一床也沒人收拾!

蠟燭也不點上!

李家還沒窮到這個地步!

宿醉加上頭痛,李銳承的脾氣異常暴躁,下床,還沒踩上鞋,他就急切地朝前邁步,然後不出意外地跌倒了。

“媽的!”

感覺到地上的滑膩,以及沾了一身的穢、物,李銳承煩躁地起身,渾身的粘膩和鼻尖下說不出的古怪氣味,讓他心煩意亂,很不舒服、

“這裡,就是這裡!”

“上,把人揪出來!”

“後面的,趕緊,快點!”

屋外突然嘈雜的聲音,李銳承心裡的火氣更大,“誰在外面大呼小叫!今晚誰守夜,人呢?連門都看不好,誰在外面!”

不等他嚎完,一群人破門而入,手裡拿着火把,提着燈籠,屋內驟然火光一片,周圍盡收眼底。

“啊——”

“殺人啦!”

“趕緊報官!”

李銳承只一個愣神,蜂擁而入的人從先前的囂張變成了驚嚇。

李銳承不明所以,順着眾人的目光朝地上看去,“血,這是血!”

原地跳了兩下,卻無法甩掉鞋襪上的血漬,抬起的雙手在火光下紅彤彤的一片,那是更多的血色。

恐懼縈繞,李銳承看着周圍。

那群凶神惡煞的人已經退到屋外,瑟瑟抖地看着他,站在最前面,叫囂得最厲害,塊頭最大的兩人戒備地看着他,眼底的恐懼大過悲痛。

悲痛?

為什麼悲痛?

李銳承茫然地回頭。

“啊——”

喬家。

喬藴曦坐在院中的搖椅上,腳尖輕輕用力,搖椅嘎吱、嘎吱地晃動了兩下。

“喬琳梓回來了?”

“回小姐,姑奶奶在老夫人那兒。”

這就對了。

喬藴曦惡趣味地笑了。

中院。

喬老夫人黑沉着一張臉坐在主位上,陰晴不定地看着哭泣的喬琳梓。

換做是在往常,她早就心肝兒長,心肝兒短地叫上了,可今兒事情生得太突然,她顯然還沒從震驚中回神。

喬琳梓沒等到喬老夫人的追問和安慰,也漸漸止住了哭聲,擦掉眼淚,泛紅的雙眼朝喬老夫人看去。

“你再仔細說說。”喬老夫人強作鎮定,可顫抖的聲音還是暴露了她的情緒。

喬琳梓抽泣着說道:“昨兒銳承出去應酬,娘,你也知道,男人談生意,不外乎就是那幾個地方。銳承多喝了幾杯,對方又十分有誠意地包了一個花娘,怕我擔心,銳承讓小廝回來稟報了一聲,我沒在意,就先睡下了。哪知到了半夜,官府的人突然上門,說、說銳承殺人了!”

“中間生了什麼?”姜還是老的辣,喬老夫人立即問到了重點。

喬琳梓顧不上傷心,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銳承也不知道,他只記得自己在花樓,跟着花娘進了房間。官府的人已經找老鴇和花娘問過話了,昨兒一起應酬的人也證明了,銳承確實和花娘……”

遞了個隱晦的眼神兒給喬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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