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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樞區。

明月樓,象徵神州繁華的絕對地標之一。無論什麼季節、什麼氣候,永遠是人來人往,座無虛席。人的身份,亦如永恆,永遠是身穿華麗服飾的有錢人。

俗語說:二月二,龍抬頭。

這一天,一輛輛馬車陸續停靠在了明月街。每一輛馬車上下來的人,人數多則五人,少則兩人,年紀老中青少皆有,但更多的似是爺孫。他們衣衫襤褸,老的雙眼無光,小的面黃肌瘦,完全是剛從貧民窟走出來的模樣。可就是這樣的一群人,陸續走進了明月樓,在夥計的招呼下,一一圍坐在了一張大圓桌上。

最後來的一輛馬車,車上走下來一老一少。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年,身背一口生鏽大鍘刀,看似細弱的胳膊,穩穩扶着老人。老人的駝背已與地面成了平行,喉嚨咕咕作響,似是一口濃痰不上不下。一老一少猶豫片刻,亦慢步走進了明月樓。

“‘千牛衛’的‘景錯刀’前輩?”

早先落座的人中,有人不禁大喊出來。幾乎所有人站了起來,目光看向走進來的一老一少。只有一對相士模樣的爺孫,一動不動,安靜地坐着。一老一少毫不在意,緩步而行,來到圓桌旁,坐在了兩個空座位上。

“好久不見!”

“五十年了,你還活着!”

駝背老人平靜地說了句,相士模樣的老人平靜地回了句。互相之間,冷冰冰的語氣,卻帶有人間最凄愴的冷暖。

其他人陸續坐下,目光不停地在兩位老人身上徘徊。

“他奶奶的,這算怎麼回事?”一位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濃密的絡腮鬍須幾乎遮住了所有容顏,活似一頭大黑熊,突然大聲嚷嚷道:“景老伯、束老伯,您二人是我們當中最有威望的,我們都聽您二人的。大家說說,究竟是什麼人,把大家聚攏到這裡?是不是有什麼圖謀?”

沒人理他,他一人便牙齒咬的嘎嘣響,獨自在一邊生悶氣。

明月樓的夥計見人到齊,陸續上菜。不一會,極其豐盛的菜肴擺滿圓桌。眾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年紀大的人定力好很多,完全做到了視而不見。可一眾少年,開始不停地吞口水。

正在此時,明月樓最寬的走廊內出現一位少年郎,身背一個黑色長鐵盒,鐵盒上綁着一個小背蔞,身穿華麗狼袍,緩步而行,朝圓桌走來。他那件血色狼頭的錦袍,很快成了最吸引眼球的存在。整個大廳上的目光,陸續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

少年郎,自然是陳天鴻。

他來到圓桌旁,朝眾人行了一禮,朗聲道:“‘貪狼衛’第三十三代後人陳天鴻,拜見諸位前輩!”

很多人異常震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發獃地看着陳天鴻。唯有駝背老人與相士老人很是平常心,用平靜地目光看着他。

相士老人道:“陳少俠花費巨資,請我等‘下三十六衛’的後人來此相聚,不知有何貴幹,還請直言?”

“晚輩斗膽相邀,請諸位前輩一同前往暴風鎮,重樹各衛大旗,重振各衛雄風,‘下三十六衛’重新結盟,共塑我等先祖叱吒風雲之榮耀。”

“無知小兒,口出狂言,簡直是笑話。”駝背老人冷哼一聲,站起身欲離去。

“景老前輩,可否聽晚輩一言。”陳天鴻朗聲道,“我們的先祖,曾因為‘天書之獸……’”

呼~

唰~唰~唰~

圓桌旁的人,臨近桌的人,全部站了起來,死死地盯住了陳天鴻。陳天鴻不禁語止,微笑着掃視大廳一眼。

“不瞞諸位前輩,晚輩已經找到消失五千年之久的‘天書之獸卷’。晚輩每每回想家族五千年之盛衰,心如刀絞。是故,晚輩決定將‘天書之獸卷’與諸位前輩分享。只要諸位前輩的先祖所傳家傳神通未失傳,晚輩有百分百的信心,讓大家重新實現先祖們曾經最輝煌的榮耀。”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相士老人激動的身子劇烈顫抖,面容有些扭曲。他旁邊的少年緊緊抓着他的右手,亦隨着顫抖。

“束老前輩,五千年來,我們的家族經歷了什麼?可曾因為先祖們的榮耀,那怕是受到了上天的一丁點眷顧?還是受到了世人的一丁點同情?”陳天鴻沉聲道,“晚輩認為,我們不需要上天的眷顧,不需要世人的同情。我們只需要讓曾經抹去我們先祖榮耀的人,‘血債血償’。晚輩就是要讓他們刻意抹去的‘天書’之事,大白於天下。讓世人看清楚,潮退之後,究竟是誰在‘裸`泳’。什麼‘冒天下之大不韙’,全他媽的放臭屁!”

在明月樓大聲說出“天書之獸卷”,等於是公告天下。

很明顯,這是陳天鴻深思熟慮後之舉。只是,大家不明白,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最起碼的一件事——自身安危。

駝背老人亦十分激動,身子一搖晃,直接坐在椅子上,乾枯的雙手抓住身旁少年的手。其他人皆是于震驚中更顯懵懂。

那一刻,大廳內的氣氛完全似被冰封。唯有一顆火熱的心在跳動。

良久,駝背老人伸手擰下一根雞腿,大嚼起來。相士老人亦緩緩落座,拿起筷子夾菜吃。不多時,圓桌上的人全部坐下,開始大吃大喝起來。

陳天鴻舉起大酒缸,一一給眾人斟滿一大碗酒,百餘碗斟下來,一滴未濺出。然後,回到那個空位上坐下,與大家一起吃起來。

酒足飯飽,已是兩個時辰後。眾人陸續走出明月樓,重新回到了馬車上。車夫緩緩掉轉方向,驅趕馬車,駛離明月樓。

***

元家。

大堂里擺着三具屍體,皆是身穿夜行衣。三位元家青年各蹲在一具屍體旁,緊緊握着早已冰冷僵硬的手。

那頂轎子終於不再平靜,而是輕輕搖晃着。兩旁站立的人,神色凝重的像是被冰霜覆蓋。

“四嫂,短短四天,在馬車隊走過的路上,已死了數十人……”黑臉老人顫抖道,“我元家亦白白喪失了三位優秀的門人子弟。這事,絕不能善罷甘休。”

“老六,那你覺得怨誰呢?是別人衝到元家來殺人的嗎?”

“這……四嫂……”

“九大宗派,八大世家,皆有人死在了陳天鴻的手中。其中,尤以‘靈霄殿’死的門人弟子最多,足有二十一人,且是清一色的‘天律衛’的人。”自怡慘笑道,“一個若有若無的‘天書’消息,卻讓近百人枉死於貪念。那孩子的心,可是越來越冷啦。”

“以他行進的速度,怕是要走上一年之久,才能走到通向凡域的‘虹橋’。他身後的死人,怕是只會越堆越多。”哲彥道,“我琢磨着,縱使有金丹境修士前去,亦會被輕輕鬆鬆的殺死。這個局,於笨拙中藏着極致精巧。厲害啊!他要是以這樣的手段針對某一世家,放眼當今所有世家的內在實力,怕是沒有一家能擋得住。”

“現在看來,曾經銷聲匿跡的九大絕頂殺手,已重現神州大陸。只是不知,他們是與陳天鴻合作,還是歸附了陳天鴻。只要這九人藏在暗中,陳天鴻無疑將如虎添翼,完全有可能掀起滔天巨浪。”浦和肅然沉聲道,“好在,靈霄殿掌教枯榮真人已經趕了過來。相信,他在會面陳天鴻後,會有個結果出來。”

“元昊,元旻,你二人是不是想讓元家門人死絕了,才甘心?我這個老太婆曾經告誡過的話,你倆是不是全都當個屁給放了?”

元昊有些委屈的看向二弟元旻,元旻腦袋微低,一言不發。元昊十分無奈,只得硬着頭皮回話。

“娘,這事……該如何處置,還是您老人家發個話吧。”

“敲山沒有震到虎,卻引來了欲嗜血人間的狼。”轎子中發出愴然哀嘆,“昊兒,如果你還是這個家的家主,就得為這三條人命負責。是誰的責任,該用什麼家法,一一追究與落實即是。若是今後再有類似的事發生,你自己看着辦!至少,你爹與我活着的時候,祖宗創立的這點家業,不能絕了!”

“這……”

“啟稟家主,所有書院的書生,推舉陳天鴻為天下書生之首,正向元家浩浩蕩蕩而來。”正在此時,大堂外進來一位中年人,朗聲道:“屬下已差人打聽清楚。此事,是由幾大書院的大編修聯名,攔下陳天鴻,並以陳天鴻手中的筆感應青雲碑為理由,強行推舉陳天鴻為盟主,率天下書生向元家給青雲碑討個公道。”

元旻冷哼一聲,道:“我去殺了他!”說時,向外走去。

“旻兒,當你走出大堂的那刻起,無論你能不能活着回來,元家都不會有任何人出手。如果你能活着回來,從此以後,去祖宗祠堂安心守護着。直至我死的那天,你再恢復自由身。”

元旻袖子一甩,腳步沒有停留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