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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家。

家主靜室內,元昊躺在寬大的太極椅上,左右各坐兩位花甲老人。氣氛較為沉悶。

元昊慢悠悠地說道:“大家說說,這事該怎麼處理?”

“儘管陳天鴻有些古怪,但要滅現在的他,易如翻掌。”說話的老人,虎背熊腰,國字臉,兩道濃眉直插雙鬢,說話之聲猶如洪鐘,沉聲道:“如果你點頭,此事由老夫來主持。”

“健柏老哥哥,殺雞焉用牛刀啊!”他下手的人,身似枯枝,一對鷹眼深嵌,臉頰如刀削,肥肥的右手緩緩捋着一縷鼠須,若無其事的說道,“我只是要提醒你們,別忘了陳天鴻的另一重身份啊!往上看,也得顧慮一下封神殿內部的爭鬥啊!”

“哲彥說的對。”一位面容普通,身材普通的老人道,“我們不能只記着陳天鴻殺了元家弟子,卻忘了元家派人追殺聖武掌教閉門弟子一事。聖武掌教派閉門弟子重返凡域,自有安排。聖武掌教不給元家門人打招呼,怕是也有深意。”

“那倒是了!”一位相術師模樣的老人道,“如果這個閉門弟子,依舊會主動成為元家的傀儡或附庸,那不成了第二個青龍?以聖武師兄之聰慧,難道不明白,這樣的弟子只有一個就夠了嗎?何況,若是他的閉門弟子,連宗門之外的小事都應付不了,如何去面對與應付宗門內的事?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在關鍵時刻,總得選一個吧!”

元昊點了點頭,道:“浦和師叔,你懂得相人之道,你覺得這個陳天鴻將來會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他與聖武師兄是一路人!”浦和淡然道,“現在,你們的確可以除掉他。但我得把話說在前頭,也等於直接折了聖武師兄攻城拔寨的箭頭。”

元昊與健柏十分詫異的看着浦和,滿臉怪色。

“即便除掉他,元家必定亦會受重創吧!”哲彥卻很安靜,平聲道:“你們沒發現天律衛的變化嗎?這可是個警告!貪狼八將的後人,只有三家已明下落,另五家現在究竟是什麼身份,鬼才知道。如果這股勢力動作一下,可夠老元家受的了。”

元昊與健柏同時皺眉。顯然,這事大家心裡都有數。只是過去的時間太久了,大家早已疏遠與忘記了。

“對的!當年的貪狼衛里,亦不止只有八將出名,四虎四傑八大金剛,六雄七駿十三大護法,無一不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尤其是六雄七駿,離開貪狼衛最早,下落不明亦最早!據老夫推斷,這股勢力應該是隱藏的最深!”浦和平靜的分析道,“如果這些仍然存在的貪狼衛勢力,看到貪狼衛有復興的希望,他們會不會孤注一擲,可是未知之數。可一旦他們孤注一擲,若是封神殿不出手,怕是只一個元家,擋不住。”

“師叔的意思是,我爹也想逼上一逼,看看風向?”元昊緩緩坐起身來,十分認真的沉思着。

“完全有可能!但最多只是目標之一!”那位面相普通的老人叫自怡,分析道:“以我之見,這怕是聖武掌教的投石問路之舉。而聖武掌教的目標,有自家宗門的,有外在勢力門派的,有徒弟自身的,有各路藏在暗處的,還有近千年來重新崛起的。總之,聖武掌教怕是在為一件大事籌謀了。”

“自怡說的對。”元昊沉聲道,“我爹在年輕時,就一直挂念着妖族、蠻族。最近幾年,時常派遣白虎與朱雀注意巨龍山脈的動向。莫非,我爹有主動出擊的打算?”

浦和呵呵一笑,道:“但是,他從來缺一個用着順手的箭頭。要知道,再厲害的獵手,若是手裡拿着一枝禿頭箭,最多也只能嚇唬而已。根本成不了大事。”

健柏一臉陰沉,沉聲道:“你們三個怎麼回事?今天怎麼能這麼愉快的尿到一個壺裡了!活見鬼!”他是四人中地位修為均是最高的一人,也是最不通文墨的一人。

元昊道:“那幾位說,我們該如何行動?”

哲彥道:“將盤古鎮打理起來,給龍門鎮足夠的壓力。但是,不要與陳家發生武力摩擦,或者是派人殺人什麼的。原因很簡單,凡域中,沒有勢力能阻擋他。”

浦和點頭道:“敲山震虎,隔山打牛,順便驗驗陳家後生的成色,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好!按大家說的辦!”元昊決策道,“此事交由俊弼主持。他也該是出去歷練、歷練的時候了。”

***

三天來,陳天鴻怒懟元家家主的消息,不脛而走。然而,這事對他沒有形成任何影響。

從那天以後,一個從來只喝白開水的人,整天迷戀上了與酒打交道。當然,他不是喝酒,而是煉製蛇酒。

“貴為”家主的他,茅草屋本身比其他人的要大,可放置十口大缸,再騰出白馬休息的位置,只剩下一張床的位置。致使他寫字或修鍊,只能盤膝在床上進行。

從那天以後,練兵場上的情形發生了新的變化。

鐵丐的操演沒有變化,但他越來越嚴厲了。動不動,就是吼罵踢打。對那些笨拙些的人,責罰之重,真的是只留一條命的重。

不出一月,近八分之一的人,兵床變成了病床。

隆伯幾次找陳天鴻說,得到的回答都是同樣的三個字:“再等等!”

隆伯無奈,只得花高價,請幾位有名的郎中駐守兵營。請一些細心的婦人,好好照料兵士。

可是,只要是能勉強站立的,都被鐵丐暴力帶到練兵場,跟隨其他人一起訓練。

不知不覺,貪狼衛的練兵場,被人們繪聲繪色的描述成了“人間煉獄”。但是,一家之主陳天鴻,始終保持着沉默。

他的這種沉默,給家人的感覺,其恐怖更勝鐵丐帶來的。大家不太理解,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年,怎麼能如此沉得住氣,心底如此之狠。

時光飛逝。

三月末,四月初,雨季如期而至。

從三月中旬開始,聚積於凡域上空的烏雲,到了四月初,越來越低沉。遠遠看去,已降落到巨龍山脈的三分之一。

漆黑的烏雲緩慢變幻着,像一個大牢籠,緊緊困鎖住凡域。彷彿,凡域中有一條真龍正在覺醒,老天因此發怒,欲降天罪之罰。

從四月開始,陳天鴻開始變得神秘起來。

他向隆伯叮囑:等天降大雨後,讓龍門鎮的所有人待在屋裡,千萬不要外逃。任何人不得去疏導山洪積水。家裡的人不要繼續勞作,安靜的待在自己的屋裡。

這讓隆伯一頭霧水,但他是忠心的老僕人,只有忠實執行的份。

四月四日子時起,天上下起了淅瀝小雨。亦在當晚,陳天鴻將開天魔劍插在地上,盤膝打坐在茅草祠堂外。整個人彷彿進入了入定狀。

寅時,大雨驟至。不到一刻,巨龍山脈上傳來了山洪的咆哮聲。

暴雨傾盆,無風自威,將整個凡域無死角覆蓋。

大雨中,人在屋,鳥歸巢。但是,陳天鴻至始至終坐在雨中,雙眼緊閉,雙手捏訣。像極了正在吐納天地,感悟自然,修真煉道。

這場大雨,從一開始,似乎就奠定了沒有終止的基調。

三天三夜的大雨,將神州大陸的凡域變成了一個大池塘。不知有多少人的家園被洪水沖毀,被暴雨沖塌。

可是,這場大雨,沒有阻止鐵丐的練兵。每到練兵時刻,他都會將眾人集合在練兵場,如期操練。嚴厲苛刻的責罰,越來越重。

這場大雨逼迫着一些有勢力的家族,於雨中紛紛遷往河內。

這場大雨,沒有阻止雨中修道的陳天鴻。

眾人漸漸認識到,陳天鴻這是在與天斗。

這無疑是一件極荒唐的事。可是,沒人能動搖或是叫醒他。

因為陳天鑫等人察覺,三天後,他們無法靠近陳天鴻了。似乎,在陳天鴻的周圍有一圈結界之力。這股結界之力,正被一股從天而降的力量壓制。

***

元家宅地上空,數朵祥雲並立。

“這雨來的有些蹊蹺喲!”浦和不停掐算,一臉迷惑,喃喃道:“他怎麼能這麼快引起天罪之伐?不對,不對。這不是天罪之伐,而是有人刻意留給貪狼衛的後手。”

“看來,這一關,陳天鴻怕是捱不過去了!”哲彥捋着鬍鬚,淡淡地說道,“烏雲越來越沉重,越來越低,就像快要壓到凡域地界上一樣。他縱使有開天魔劍在手,可以現在的修為,怕也開不了這烏雲天。”

“不懂,別瞎說!”浦和道,“烏雲越低,說明烏雲中的力量感受到的力量越強,不是嗎?”

元昊悠閑的甩了甩袖,道:“師叔,您覺得此雨還能持續多久?陳天鴻又能堅持多久?我聽人說,在大雨來臨前,他就坐在了祖宗靈牌前。看上去,他早感知到了一股力量的靠近,並做好了完全準備。”

“真不知道當年的貪狼衛做了什麼缺德事,那怕是過去了五千年,老天毅然不放過他們。”元昊隱隱有些得意,道:“我元家世代風調雨順,人丁興旺,真乃是祖宗陰德庇佑啊!”

“如果這世上真有輪迴之說,那也一定會有逆天改命之說。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將來的,不管強弱,氣運一半一半罷了。”浦和掐算道,“看來,貪狼衛的後人註定要崛起。只是,不知道陳天鴻那個臭小子,能不能趁此機遇凝聚出貪狼神魂。”

元昊臉色微變,道:“師叔何以如此一說?”

浦和淡然一笑,指向身後。眾人看去,只見青雲碑上青氣大盛,漫卷天際,緩慢飄過九曲聖河,進入凡域上空的漫天烏雲。而在龍門鎮上,一股微弱的紫氣悠然升起。

元昊沉聲道:“為什麼會這樣?”

浦和淡笑道:“這可能就是氣運之說吧!”

正在此時,數百道劍芒圍困了青雲碑。

浦和臉色驚變,失聲怒吼道:“元旻這個蠢貨……快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