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清冷，微風習習，沙沙的聲響在寂靜中傳開。

眾人圍坐一團，堆得老高的柴火熊熊燃燒，隨風擺動的火焰飛出一粒粒火星，在半空閃耀不到幾秒鐘，就已飄離視線之外，泯滅於無盡的黑暗中。

時而傳來深山野獸的嗷叫聲，其間亦有悠閑的蟲鳴，氣氛倒也算不得是冷厲。

凌蠍專心致志盯着焰火旁被烤的流油的野兔肉和芳香四溢的烤魚，火焰在他眼中一簇簇跳動，也許是因為靠近的緣故，也可能是被火光的顏色染上，消瘦的面容也變得無比通紅，他背對着眾人，長長的身影在幽幽晃動，就像是一隻在光明之中不知所措的鬼魅。

除了性子歡快的林詩雨和性格較為敦和的了空，大部分人保持着沉默，看着凌蠍的背影目光也是斷斷續續，複雜得很。

白日里一面倒的戰鬥，以柳聞松的突然放棄做結尾，而他丟下一句話之後就徑直離開，也未留下什麼交代，實在讓人為難。

從理智上來說，以寧浩天、藍逸飛為首的最應該帶着女子們儘快離開此地才是，奈何林詩雨強力要求要留下，說是與柳聞松相處多年，很清楚柳聞松為人之類的，桃源人有他們的禁忌和原則，不可能會加害他人。

“大師兄，你……可是在擔心林師妹么？”夜晚婷坐在寧浩天旁邊，想到當初大師兄為她解決婚親一事奔波忙碌、煞費苦心，清冷的面龐柔和了幾分，美目瞭向開朗歡笑的林詩雨，謹慎擇詞：“聽那中年人的話，似乎他們對林師妹私自出走的事，相當不滿。興許這一次，她親人來了，可不會再輕易放她與我們同行了。”

寧浩天張了張嘴，終究說不出任何話來，但面上仍是一熱。

想不到連身為旁人的夜師妹都看出自己情緒的不對勁，難道我有表現得那般出格？他暗暗心底嘆息了一聲，輕輕抬頭，正好碰上林詩雨飄向這邊的目光。

說是性格使然也罷，說是麵皮夠厚也行，總的來說，寧浩天視線倒是沒有一絲偏移，倒是林詩雨躲躲閃閃，羞澀不堪。

夜晚婷托拳至嘴邊，難得裝模作樣輕咳了一下，道：“大師兄，我不打攪你們了。”說完便真的離開了寧浩天身邊。

林詩雨畢竟心性歡脫，想到什麼就做什麼，這與她自小在淳樸的桃源生活脫不了關係，稍微思考了一下，夜晚婷剛遠出一點距離，她就快步行過來一屁股坐下。

“呃……”寧浩天不禁好笑，都說女子心海底針，莫非就是用在此時？難道說那一霎那的風情是自己看錯了，唉受傷了連眼力勁都下降了，他暗忖着。

林詩雨可不管寧浩天自嘲般的心思，她將男子渾身上下看了一遍，大點其頭：“看來你有聽我的囑咐，上次送你的療傷葯有好好保存，不錯不錯。”

寧浩天翻了翻白眼，正要吐槽一句，但想想林詩雨的爺爺他們很可能會早早過來，很多話怕到時就很難說出口了，便道：“你為何要堅持留下來？其實帶這些女人離開這裡，也能找到容身之所的。”

停頓一下，繼續道：“……你就不怕你爺爺他們把你抓回桃源，不肯再放你出來了？”

“好呀！你是不打算保護我了罷！不說你是大師兄的事，單憑我帶你游遍中州小吃攤的交情，你卻這般對我？”林詩雨登時不幹了，叉起***，氣鼓鼓的道。

寧浩天擺擺手，又將十指交攏，雙手合在一起，望着黑魁魁的夜色：“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現在自己能力不足，我不是狂妄之徒，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保護不了你們這是事實。如果等我一些時間……”

林詩雨眼裡倒映着寧浩天默然的輪廓，眸中流過不知名的情愫，翹起嘴角：“我這麼年輕，爺爺他們才捨不得委屈我一輩子，讓我不開心呢，宣恆姐姐他們也會幫我的。再說了，本姑娘能走第一次，難道就走不成第二次？你們放寬心好了。”

說完這句話，她清純的面頰顯出幾分與她氣質不符的沉重，語氣幽幽：“我知道，你們的能力，為那些女子尋得安身之所是絕對辦得到，可是桃源才是最適合她們的。你們從小在外界成長，有些生活方式終究不可能比我了解。我回到桃源，一定會好好安頓她們的。”

…………

本身就帶着乾糧，凌蠍手中的烤肉不過是為了幫助改善伙食，修仙高手抓捕幾隻野兔，擒得幾隻飛禽、捕幾條魚並不是什麼高難度的事情。

然而了空身為出家人，他自己可以不食魚肉，但再要他幫忙烹飪燒菜着實太為難了。藍逸飛、寧浩天雖然可以幫忙，但手藝實在是不敢恭維，白蘭又忙着照看那些情緒不穩定的女子，結果也只有讓凌蠍來動手。

“接着，我烤熟了。”凌蠍抓着一把把烤魚串，從最右邊的女子開始分發。

奈何那女子根本不接，只是用一雙無神的眼睛看着他。

唉……凌蠍吁一口氣，抓起女子的手，塞了進去，繼續下一個。

分發完畢之後，凌蠍又回到火堆旁，扯下熟肉，盡量均勻地一一遞給每個人，當然，他自己的份自然也留下來了，這也算是枯燥行程中的小作料。

“很累罷？”

“呃……沒有。這點事情也算不上勞累。”

沒有分工的夜晚婷閑下來，瞧着凌蠍忙碌之後再度回到火堆旁邊，又看看在女子們那邊做思想安撫的白蘭，應該說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之後，走到凌蠍旁邊坐下。

“咦，這隻蝴蝶……”夜晚婷先是一陣尷尬，但隨即注意到駐足在凌蠍肩上的青蝶，不禁好奇詢問起來：“它一直就跟着你么？”

凌蠍一愣，隨後反應過來，毫不猶豫點頭道：“嗯，它有點特別，想來也是有靈性的罷。”

“是嗎？”夜晚婷皺着眉，看來是不怎麼接受他的說辭。

見女子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趨勢，凌蠍連忙轉移話題道：“不說這個，那些魚肉我烤的怎麼樣？”

“挺好的。”夜晚婷不介意凌蠍這話題轉得有多麼僵硬，沉默一下，輕道：“你太輕率了，我是說獨自去東荒的事情……”

凌蠍烤肉的手停滯一下，轉頭看着夜晚婷，張嘴要解釋，可眼角餘光見着女子們恬靜咬着魚肉的模樣，忽又回過首去，繼續轉動着烤架。

夜晚婷將男子複雜的表情看得真真切切，微微低頭，瞥見他身後搖曳的影子，心緒繁蕪竟是一時怔怔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