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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空氣愈加冰涼,身上潮濕的衣物緊貼肌膚,使得他無法沉沉睡去,也或許是他本就下意識保持着清醒。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凌蠍甚至可以感覺到那人踏在茂盛野草上輕盈的步伐,他漸漸睜開雙眼,屏息以待,即便喉嚨發乾他也不去吞咽,直至垂落的藤蔓被輕輕撩開……

凌蠍瞳孔猛然瞪大,藍眸凌厲,身子也似敏捷急躥的凶豹,單手成爪,狠狠掐住來人的喉嚨,順勢往上提了起來。

肌膚細膩,幽香淡淡,是個女子?凌蠍第一時間便是有了這個感覺,但並不妨礙他的下一個動作。

“咳……公、公子……”女子掙扎着,面上五官擰成一團,雙足在半空胡亂踢騰,興許是凌蠍發力太大,令她說話都斷續不成句了。

凌蠍不肯放開,盯着被自己擒拿的春萱,面色依舊冰冷。

“你、你聽我說…咳咳…”春萱拼着手勁,想用自己的雙手撬開凌蠍的手指,眼珠子突兀嚇人,好像隨時便會斷開氣兒一樣。

辣手摧花凌蠍沒有干過,但是現在心底的這種念頭卻無比強烈,這可能與他最近殺人太多有關,但更大的原因卻是這個女子本身。

她究竟是何時跟着自己的……凌蠍想着,扣住女子咽喉的手卻不肯松下半分。不過要是她別有心機,有不軌的意圖,大可早早設下陷阱,到現今才現身出來卻是為何?她既能神不知鬼不覺跟着自己,想必其修為定在自己之上。

見到凌蠍眼中的困惑,女子倩容竟在杠紅之中顯出幾分嘲弄,心頭大定,昂揚拼聲道:“公子,你——”

啪!

這傢伙心思真是夠難以捉摸……春萱胸有成竹的表情倏忽僵硬,眼帘緩緩垂下,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個念頭除了憤懣便只剩下苦澀。

石洞乾燥,地面的碎石都已被清理乾淨,但是仍免不了灰塵僕僕的實質。

春萱醒轉過來,眸子一點點恢復清明,拉開的視線里慢慢顯現出一個小黑點,俄而變大,形狀具體,是一個人的影子。

不用想她也明白,除了凌蠍,別無他人。儘管心中鬱悶,她還是暫時打消了鬧罵一通的想法,先嘗試着站起來。

可方動了一下,頓感四肢乏力,腦袋暈乎乎的,春萱徒做無用功,自暴自棄一般躺在地上,也懶得再去努力。

“你到底是誰?”凌蠍背對着女子,遙望遠處烏黑的天空,就着洞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冷聲問道。

“你這人,看着挺機靈、明白事理,怎地卻是個不開竅的榆木腦袋?!本姑娘若有害你的心思,你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春萱躺在地上,恨恨卻又有氣無力地罵道:“這層都想不開么?快些放開我,混蛋!”

“不可能的,我信不過你。”凌蠍淡淡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跑出來,但是這也無關緊要。是否要弄清你跟着我的目的和我囚禁你,這兩件事其實說起來並沒有太大的關係,我只是不想多生枝節罷了。”

“既是不信,那你還問我是誰,豈不是沒事找事?”春萱被擒縛,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卻是絲毫沒有半點低聲下氣的自覺。

好在凌蠍也沒有去在意,他停駐半晌,半個身子伸出洞外,反手一拉,小帷幕一般的長布便全全擋住了洞口。

這下子洞內便更顯漆黑了。

春萱心頭一震,凌蠍看不到她的神色,但從她顫抖的聲音可以判斷出,其泰然自若的氣質已經和方才洞內微弱的光芒一般消失了。

“你、你要幹什麼?你莫要亂來,你敢靠近過來,我就喊了!他們聽到一定會趕來的!大不了你我一拍兩散。”

“我不僅在你身上施了秘法,還在你昏迷時候給你灌下精心準備的‘散聲丸’,雙重禁制。”凌蠍哼了一聲,搖頭笑她幼稚:“你現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想喊就喊罷,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

沉寂。

春萱聽完這句竟是不再吵鬧了,而凌蠍說完此話,心裡隱隱覺得好笑,這種言語一般都是惡人才說出的罷?

他嘴角方翹起淺淺的弧度,卻又想起了什麼,快速平復了下去,只剩下冰冷。

久久無聲,春萱也覺得奇怪,雖說幻法絕妙的她手裡有底牌並不太擔心,但是凌蠍如此平靜她卻也是想不到的。

“就不擔心我與他們聯合,給你設下埋伏?”

凌蠍閉上眼睛,枕着背後凹凸不平的洞壁,語調平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嗯……這麼說好像有點不對,應該說見招拆招罷?”

他說著,但隨即覺得自己有些自恃過高,便補道:“無所謂的……從一開始,如此懸殊的實力,我都是處於被動。你和他們是否有所勾結,他們現在是不是正在給我設下埋伏,對我來說都沒有思索的意義。我總是要去,唯一的區別就是能堅持到多久,能不能逃出。”

春萱欲言又止,望着面門頂上的一片漆黑,轉而看向洞口的方向,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當然,至於聽得到心跳聲,她自認為這是錯覺罷。

片刻岑寂後,她終於再次開口了:“你——”

“無論如何,我都是信不過你,即便有一千道折磨你說出自己身份的手段,也依舊抵不過我現在時間緊急的事實。但請千萬不要挑戰我的耐性,也不要把我此刻的仁慈浪費掉,好好珍惜罷。不要再說話了,我現在需要休息一會兒……”

女子偏過頭,地面的塵土將其美艷的面龐污染了些,但她不在乎,只緊緊盯着洞口,盯着凌蠍泛光而由澄澈轉向暗藍的眼眸,以及與他緊緊依偎的藍色長刃,那深邃彷彿一眼就能讓人陷入無法自拔。

……

“那人呢!”

密密麻麻的天欲宮眾人跪伏在地,不敢抬頭,噤若寒蟬。

寬廣空地的對面,兩個人並排而立,眼中蘊含著濃重的煞氣,一個是臉上刀疤猙獰的中年男子。一人則是濃妝敷面的妖氣女人,雨水沖刷之下,濃妝化開,一道道斑痕盤踞在臉上,甚是恐怖。

天欲宮的金蓮、索歡兩位堂主終於趕了回來。

“一群廢物!”

“算了,我們還是先解決祭壇之事要緊。”

聽得女子勸告,索歡堂主冷哼着大手一揮:“將這群女人帶往祭壇!”

……

凌蠍睜開闔起的雙目,站起身來。

“今夜你要是去了,可能會死。”春萱突然道。

他低聲一笑,默默褪下指間的扳指,也不多言,一把扯下洞口的帷布,便躍身而起,闖入深沉而看似無垠的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