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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今兒起來心情還不錯,六弟昨個回來的晚,今早晨也沒瞧見他,但丫鬟卻說他來過了,還留了個外頭買的小面人。

這面人雖不能吃,可卻捏的和自己神似。元春喜滋滋的拿着面人翻過來倒過去的看,簡直愛不釋手。

正看着,抱琴進來道:“該請安了。”

元春依依不捨放下面人,先去了清遠居給當家的太太請安,再去仙鶴堂給老太太請安,最後回了清幽院給她母親請安。

今日,清幽院里卻意外的安靜。

平日因母親和嫂子都要當差,這裡回話的僕婦們不少。元春進來見裡頭空蕩蕩的,心裡微微疑惑,腳步也緩了緩。

正巧銀泉在門口處,見了元春行禮問好,元春便問她:“今兒倒是快,這麼會兒就回完事兒了?”

銀泉笑道:“太太早起頭疼,差事都交給奶奶了,又讓奶奶回自個院子里去理事兒,所以咱這兒沒人呢。”

元春點了點頭,又問:“母親可是身子不適?可有大礙?叫了太醫不曾?”

銀泉又回:“看着倒是沒事兒,也沒讓叫太醫,只說要清凈清凈。”

元春微微頷首,不再問話,朝里邁去。過了穿堂,穿過游廊,來在了正房門口,腳步卻停了下來。

“你在這兒守着,若沒有吩咐,誰都不要放進來。”元春回頭對抱琴道。

抱琴不明所以,只點頭站在了門口。

元春自個打了帘子進去,不出意外的看見王氏正坐在花廳喝茶,根本就沒有一絲靜養的味道。

“給母親請安。”元春上前福了一福,起身後笑道:“母親今日可好?”

王氏放下茶碗,看了眼元春,見女兒滿面淡定,心裡微微有些酸楚。

“我很好,你也坐。”

元春落了座,屋裡也沒丫鬟伺候,她也不想吃茶,便沒有叫人。

王氏也一反常態,不叫人進來,只默默的坐着。

母女倆似乎都在比賽靜坐似的,就這麼一直坐着不說話。

元春始終在宮中鍛煉過,這般尷尬的環境也能坐着一動不動,王氏可就忍不住了。

過了會兒,王氏突然開口問道:“聽說,你似乎與你表妹並不親近?”

元春微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表妹那時要待選,若是太親近了,免不了讓人說我教她什麼。”

王氏噎了一下,又道:“即便教她什麼,又有何關係。你難不成還怕她真的能進宮去?”

元春又道:“無論能不能進宮,又與女兒有何關係?人各有命,我又不是神仙,難道還能左右她的命運?”

王氏氣結道:“那你也不該冷落你妹妹,她獨居客府難道就容易了?”

元春認真的看向母親,眼中似乎有些失望的神色:“母親的意思,是我疏離了,令她受了冷落?”

王氏心裡一驚,可仍硬着頭皮道:“難道不是!”

元春突然笑了起來,面目似有些凄涼。

“母親,我想疏離她,也得有這機會。”元春說到這裡,緩緩站了起來,在原地道:“自我家來了,打頭一天進了清幽院,就沒見過她人。一大早的,她便出去了,聽說是侍奉在老太太左右。

“女兒想着,既是親表妹,自然也要多親近些。只是她似乎也並不在乎,只一心侍奉祖母,我也不好攔着她盡孝不是?

“如今母親怪我沒有與她親近,倒叫女兒不知作何解釋才好。也是女兒的不是,沒有與她一道,日日在祖母前侍奉孝順。只顧着玩耍,失了規矩。還望母親原諒,女兒日後定好好悔改。”

說完,元春福了一福,再起來時,已滿面冰冷。

王氏心中猛地一驚,忙對女兒道:“你誤會我的意思,只是人人皆在我跟前說她藏私,我心中疑惑,才叫你來一試。

“如今看來,她倒很是不凡。讓她住在抱廈,不過想她能有姊妹親近,誰知她竟只顧着巴結你祖母,卻少於你們來往。”

元春這才稍微緩了一些,可依舊看上去冰冰冷冷的樣子,對着母親道:“母親不必解釋,自我出生便知道,我這樣的生辰,這樣的身份,對家中應是大有助力才是。

“可偏偏我膽怯懦弱,沒能如了母親的願。如今連表妹也助不了,母親生氣也是應當。女兒這便回屋反省,日後定改過自新。”

說罷,元春扭頭就走,王氏一嘴的苦味,卻不知怎麼叫住女兒才好。

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說話時不自覺帶了教訓的口氣,原也是想問問寶釵這孩子到底是個什麼樣兒的,卻不想被女兒誤會了用意。

如今女兒心中埋怨,她也自省是自己說話沒說對,但一想到自己身為母親還被女兒頂嘴,她這心裡頭也是來氣。

但聽了女兒話,王氏心中也暗自警醒。那會兒薛家應一心只想進宮的,為何還要巴結老太太。

元春這一路走出來,走到一半就忍不住掉下淚來。

也不怪她矯情愛哭,實在是從小就被所有人予以眾望,結果自己臨陣退縮,讓所有人失望,這份心情,不是一個少女能承受的起的。

元春停下腳步,抹了把淚,又怕被人瞧見自己的樣子,乾脆躲到一旁的游廊坐下,歇了一會兒。

她才坐下來沒一會兒,就見大太太身邊的紫鵑打遠處過來。老遠就對着自己叫道:“那邊可是大姑娘?”

元春笑着應了一聲,可眼睛仍是紅的,一眼就被打遠處過來的紫鵑給看到了。

紫鵑驚訝道:“大姑娘這是怎麼了,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衝撞了姑娘?”

抱琴守在門外,也不知裡頭發生了什麼,便站定不動也不說話。紫鵑見兩人都不吱聲,便對元春道:“才太太得了樣好玩意,正要我去請二太太過去瞧瞧。大姑娘既然在,不如一道過去看看?”

元春不想再見到母親,便道:“怎好打擾伯母,這會兒正是伯母最忙的時候。”

紫鵑笑着拉住了元春,邊往清遠居拉邊道:“姑娘去瞧瞧,可稀罕了呢,也不知是誰送來的一隻貓兒,長得竟跟個小老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