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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三叫菜是這些菜里我唯一比較熟悉的,吃法也最簡單,把剛出生的無毛粉嫩老鼠幼仔洗乾淨放在盤中,旁邊有一小碟特製醬汁,用筷子夾起鼠仔時會叫一聲,蘸醬時叫第二聲,放嘴裡咬的時候就叫第三聲。這菜不光南方,在東北也有人吃,我有個同學就見識過。

炮烙倔驢是把驢的四腿穿過鐵板的四個圓洞,然後讓顧客現場選部位,廚師再以沸水澆驢腿,後來再發展到驢的身體各位置,先把驢皮剝掉露出鮮紅的肉,也是用開水澆,熟之後以利刀現切盛盤,據說肉質比任何驢肉的做法都好吃。豺狼傷天鵝心的名字很文藝,但吃法卻很噁心,用一個類似小狼牙棒的器具直接捅進活鵝的肛門,左右旋轉,再往外拉,就能把鵝的大小腸帶出來。然後迅速在開水中氽熟,蘸着香辣醬吃,據說食客吃的時候還可以同時欣賞鵝在地上痛苦掙扎的模樣,店家說這就是被豺狼傷了心的天鵝在哭泣。

三羊開泰就更無人性,要選那種懷有兩胎的母羊,在即將下崽的時候以新疆傳統方法做烤全羊,熟出之後剖開羊腹,裡面的兩隻羊羔鮮嫩可口。而且這道菜還有個彩頭,廚師要當場檢驗兩隻羊羔的性別,如果是一公一母,那就叫龍鳳三羊開泰,據說能吃到這樣的菜會連交好運、升官發財,食客必須當場賞給廚師千元紅包。

五行山的名字應該是為了避免麻煩,其實就是生食猴腦。我以前在網絡上也見有人發這道菜的介紹貼,是將活猴夾於特殊桌面,只露出腦袋,以容器固定而不能亂動。但並不像貼子中那樣,讓廚師用特製的尖銳工具現場把猴頭骨一圈鑿開,都是胡扯。猴的頭骨和人一樣硬,根本沒那時間,而是廚師在後廚就已經加工好的。猴的頭骨在額頭一圈已經用小鋼鋸給鋸開,都是鬆動的,為防止猴子活動移位和用手抓傷,還要把鋸好的頭骨用膠帶纏好,猴子的手腳也要綁緊。上餐桌之後,廚師再把膠帶扯開,取下頭蓋骨,用小刀剪掉腦膜,露出裡面的腦組織,然後用以十幾種天然香辛料炸好的紅油徐徐澆上,猴腦被澆熟,吃的時候猴子也不可能還在掙扎流淚,而是早死了,但猴腦味道鮮美。

我聽到這裡已經有些反胃,但沒說什麼,因為心裡還是有些好奇。曾太太繼續說,我入地獄這道菜有些複雜,必須在廣東的飯店才行。先要把公雞活着拔毛,然後吊在山野石縫等處,因為天敵的作用,不久就會引來很多百足蟲,裝起來帶回去,用開水氽熟,然後再拿剪刀割下殼裡的肉,去掉沙袋內臟,炒熘或是白灼都行。

“我丈夫說,中國很多飯館都有這道菜,”曾太太喝着茶,“他去過北京一家老字號飯莊,專門用蜈蚣當食材,能做出幾十道菜,擺滿滿一桌子。他們是在店後院挖個大坑,把配好的米汁倒進去,再蓋上濕稻草,沒幾天就能生出很多蜈蚣來。公母互相繁殖,最多的時候坑裡能有幾千隻,生意非常好。但我丈夫說那種蜈蚣都算是養殖的,不是野生。真正野生的蜈蚣是在野外山裡石縫中,靠吃小昆蟲等為生,營養價值不可同日而語。”

聽了她的介紹,一方面我佩服中國人對吃的研究,另一方面也有疑惑,問:“可這道菜為什麼要叫‘我入地獄’呢?是指吃這種菜的人得有膽子,冒中毒的風險?”

曾太太笑了:“當然不是,蜈蚣的肉沒有毒,而且經過烹飪之後也是很安全的。那個入地獄的不是食客,而是那隻被活剝皮、吸引蜈蚣的公雞。”我恍然大悟,沒錯,可那隻雞招誰惹誰了,人家可不是自願入地獄,而是被人類給送進去的。

她繼續給我講解,最後那道叫“無心飛翔”的菜,是曾先生去昌都旅遊時吃到的。需要廚師有高超的手法和不小的臂力,將活雞不經開水燙而直接拔光毛、剝皮,再以利刀開膛迅速摘凈內臟,填入獨特調料汁,最後用線縫合,再系著翅膀一排排吊起來。合格的話,全過程不能超過十分鐘,這時候的雞還沒死,邊吊邊發出慘叫,所以得名。因為雞不停掙扎,調料湯汁能很好地滲入雞肉的各部位組織,最後炒出來的味道自然不同。這道菜是西藏特色,好像還是喇嘛發明的,當然,他們發明這道菜不是為了美味,而是覺得以這種方式處理出來的雞,在遭受無數痛苦之後被吃掉,才能升天投胎為人,是超度,也是大大的功德。但漢人沒那麼多信仰,只知道這種吃法比先宰後放血的雞要好吃得多,還起了這麼個名稱。

曾太太總算講完了,在長見識之餘,說實話,別提要吃這些菜,聽完我都覺得噁心,連桌上這些精緻的粵菜也沒了胃口。曾太太看到我這模樣,直說不好意思,她以前也反感,但聽得多就沒感覺了。

“你是懷疑,曾先生現在的這些奇怪癥狀,與他經常吃那些奇怪的菜有關係?”我問道。曾太太點點頭,說那些菜太殘忍,有可能是撞了什麼動物的靈。

她說:“你們東北不是有很多供奉,都是動物的靈嗎?比如胡仙是狐狸,常仙是黃鼠狼,柳仙是蛇,還有刺蝟、烏鴉甚至貓頭鷹。自從我丈夫生病之後,我找過不少人,開始是醫生,後來就是那些巫師啊、神婆之類的,學了不少這方面的知識。雖然我丈夫總說沒用,也不相信動物有靈,但我卻相信。”

我想了想,回答:“也不是沒可能,別說動物,就連植物也是有靈的。比如在泰國就有樹精和樹妖的佛牌,那就是芭蕉樹成了精,能幻化出人類的靈魂來。但有靈性的動物畢竟是少數,不是什麼動物都有吧,要說雞和羊也有靈性,好像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