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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勤轉身走回床邊坐下,似乎完全不用看腳底下的路,就在這些東西之間很自然地走過去,卻什麼也沒踩到。“你反鎖着門我怎麼進來?”我疑惑地問。

“唉,就是不想動,你要是會穿牆術就好了。”朱勤一屁股坐在床上,好像泰山壓頂似的。我小心翼翼地尋找能落腳又不會踩壞東西的點,但真的很難,最後不得不硬蹚過去,心想朱勤肯定練過輕功,比如水上飄之類的。

床前有個小桌,上面有台式機電腦,這是屋裡最乾淨的東西了,但僅限於鍵盤,走近了看,這鍵盤乾淨之處只有那些字母按鍵,磨得發亮,別處都是灰,尤其最頂部從F1到F12的位置竟齊刷刷立着兩排煙頭,把鍵盤燙出兩排小洞。旁邊也滿是垃圾,從空瓶到碗面,從煙蒂缸到套着塑料袋的小碗,裡面是半碗炒麵,卻散發出一股奇怪的臊味。

“這是你租的房子吧?”我左右看了半天,屋裡根本沒有能坐的椅子,只好也坐在床邊。

朱勤打了個大呵欠,點了點頭。我心想怪不得,自己家的房子怎麼會造成這樣。閑聊中我問他是哪裡人,朱勤說就是瀋陽本地人,我很奇怪,本地人為什麼出來租房子,你沒結婚,怎麼不跟父母住家裡。

“我爸媽把我趕出來了,讓我自己租房子。”他回答。我心想看來他父母的教子方式是歐美式的,年滿十八歲就趕出去單住。我邊聊邊觀察屋裡,床上的被和床單已經黑得不行,尤其腳下的位置,看來這傢伙平時不愛洗澡。

我問朱勤想請什麼樣的佛牌,他說:“招財,提升事業。”看到他無精打採的模樣,我讓他去洗把臉,精神精神,免得再睡著了。朱勤說不用,我問他在家裡辦公是做什麼的,也許今後能合作。朱勤看了看電腦,說在網上炒股。

“厲害啊,可惜我不會。”我問他請牌的預算大概是多少錢,朱勤搖搖頭,說還不知道,看看再說。我告訴他,正牌兩三千,陰牌三四千,邪牌效果好但我不怎麼賣,你就請一條正陰牌就行,四千左右,能不能接受。朱勤點了點頭,我心想有門,掏出手機向他展示了幾張圖片,都是白衣阿贊以招財法門加持的陰牌。朱勤接過手機低頭看,我起身想到衛生間小便,打開門就聞到有股下水道的臭味,剛開燈,最先看到的是一大堆白花花的廢紙,半米多高,很像富士山,全都是用過的,看來,紙簍被活埋在裡面了。我感到陣陣噁心,真不知道這朱勤是怎麼過的,竟攢了這麼多衛生紙沒扔。

打開黃乎乎的馬桶蓋,我頓時要吐,裡面居然有一大坨黑乎乎的東西。連忙蓋上蓋子,衝出衛生間:“你拉完沒沖啊?”朱勤沒回答,仍然低頭認真地看着手機。我只好憋着尿,又坐在床邊,等他看完。半分鐘後,聽朱勤發出輕輕的鼾聲,原來他是睡著了。

我氣得半死,低頭去看他的臉,果然,這傢伙閉着眼睛睡得香,我搶回手機把他推醒,朱勤連忙抬頭:“進來!”把我嚇了一跳,問什麼進來,朱勤看了看我坐在床邊,就哦了聲說不好意思,睡蒙了。看來,他是把我進來的這件事當成做夢,以為我剛到呢。

問他看得怎麼樣了,朱勤問:“佛牌啊,我看都差不多,也看不懂,你覺得哪個好?”我說這幾位阿贊師傅都是很有法力的,陰牌的效果也比正牌好些,價位相同,如果你相信我,又不知道怎麼選,就哪個都可以。

“戴上就能讓人發財嗎?”他問。我說這東西也要看人的行為,你除了炒股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收入和工作,朱勤想了想,說每月有固定的工資。我很羨慕,說不定這傢伙是某事業單位的在編人員,託人辦的長期病假,還能照發工資,太牛了。我說:“陰牌效果比較明顯,只要你有行動,就有機會幫你多賺。比如你炒股,平時總選不好,買哪個,哪個就跌,一賣就漲。”

朱勤插嘴:“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我差點笑出聲:“只是打個比方而已。但你戴上陰牌之後,有可能會在冥冥之中影響你選股的水平,有可能會漲起來。”朱勤似乎明白了,慢慢點點頭,說好吧,過幾天發工資,到時候找你。我連忙說沒問題,但鑒於他的懶惰,就追問具體是哪天發工資,我好儘快給他發貨。

再閑聊幾句,屋裡這股尿臊味讓我無法忍受,就問他怎麼這麼大臊味,是從哪來的。朱勤沒回答,想了想後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用臉指了指桌上的鍵盤。我看着鍵盤似乎沒問題,跟尿臊味有什麼關係?但他又懶得說話,我也不想問,就打算起身告辭。朱勤點點頭說我不送你了,這時聽到他肚子里發出咕咕的叫聲,看來是餓得不行。難怪,一覺睡到下午兩三點,不餓才怪。

現在不早不晚的,又不是飯口,而且到時候能不能成交還說不定,再加上對朱勤這趟拜訪很不愉快,我也就沒打算請他吃飯。走到門口的時候,朱勤讓我幫他從紙箱里拿個碗面來,我心想真夠懶的,但還是順手走過去,打開紙箱口,才發現裡面是空的。只好把箱子移開,下面的紙箱還用膠條封着口,我問:“有刀片嗎?”

“那邊。”朱勤打着呵欠,指了指衣櫃的方向。我走過去打開衣櫃,沒想到在紙箱後面還有兩個裝着半碗湯的剩面碗,腳下刮到,不小心踢翻了一個。這可要了命,本來朱勤的屋裡就亂,衣櫃旁邊的地板上堆滿衣服,打翻的麵湯流得滿地都是,都浸在衣服里。我連忙慌亂地蹲下收拾,強烈的尿臊味迎面而來,我連忙捂住鼻子,抬頭問:“這面碗里是什麼東西?”

朱勤抬頭看:“哦,半夜弄的。”我追問什麼意思,朱勤說他半夜被尿憋醒,可屋裡冷不想出被窩,就伸手拿電腦桌上的空碗用。我驚得張大嘴說不出話,這傢伙居然拿吃剩的空面碗當尿壺!原來靠牆這些空碗里並不是麵湯,而全是尿液。好在朱勤告訴我不用收拾,反正那些衣服都是髒的沒洗,到時候一起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