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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那天吃飯,你點了不少菜,高老闆說少點幾個,你還說沒事,東北人請客絕對不能讓客人吃不飽,剩下就剩下,對不對?”田先生遲疑片刻,說時間太長給忘了,我說昨天的事,你今天就能忘啊,這記性真不好。最後,田先生勉強同意付一半飯費,加路費總共五百五十塊錢。我把銀行卡號報過去,讓他儘快給我匯過來,田先生說下午就匯。

下午還沒動靜,再打電話,田先生說:“真不好意思,事太忙給忘了,明天的吧,現在已經來不及,銀行都快下班了。”次日早晨,我怕他忘記,早早就打電話提醒,田先生說這就去銀行。

快中午的時候還沒有手機提醒,再打電話,田先生又道歉:“真是太不巧了,銀行卡被你嫂子給拿去到外地進貨,得過兩天。”

就這樣,田先生的借口每天都不同,從到外地進貨,到銀行卡丟失要補辦,從店裡員工父親摔斷腿向他借錢,到去外地催債一直沒得手,從還貸款沒現金,到店鋪被工商局查封、賬面被銀行凍結取不出錢。最後,他居然還以進為退,以攻為守,開口向我借兩萬塊錢救急,說到時候連本帶利一起還。

我當然不會借他,田先生也沒覺得能從我這裡借到錢,他的目的只是讓我放棄討債而已。同時也徹底看清楚了,這位田先生是個典型鐵公雞,或者說是人肉版的貔貅,只進不出、只吃不拉。哪怕他用來找借口的精力要是放在發傳單上,恐怕都已經能把這幾百塊錢賺出來,但就是不給。

放棄討債,田先生也沒主動聯繫過我。那陣子我覺得非常窩火,當牌商兩年半多,最失敗的無非就是不賺錢,那種情況非常罕見,因為有高雄這個能人在背後罩着我,讓我少走了很多彎路。但萬沒想到的,這樁生意遇到的這位“五百年前一家子”的客戶,居然當面把高雄給忽悠不說,還從阿贊南雅手裡順走一條佛牌,最後還賴掉我幾百塊。錢雖然不多,但丟臉更嚴重,我覺得這兩年多白乾了,栽在田先生手裡。

為不了讓阿贊南雅吃虧,我給她匯過去三千塊錢人民幣。收到賬後,阿贊南雅特意打電話給我:“是客戶付的款嗎?”我說是。

“你沒說真話。”阿贊南雅說道,“是你自己墊付的,對嗎?”我笑着說真不是,就是客戶自己給的,可能是他良心發現吧,不過這人是真難纏,太摳門了。

阿贊南雅說:“不用騙我,這人不可能給你錢,就算他真轉了運也不會,那天我已經看得很清楚。”我心裡一動,沒想到她的洞察力居然這麼敏銳,已經超出高雄,就只好實話實說,說這事挺丟人的,朝陽離瀋陽不遠,我肯定要找機會把這筆錢要回來,不然都沒臉再賣佛牌。

“不用,”阿贊南雅說道,“他會找你的。”我連忙問為什麼這麼肯定,她說:“這個人行事無信用、無誠意,福報必然很淺。佛牌的效果,與供奉者的福報有極大關係,尤其是正牌。當時我給這人誦過入門加持經咒,會增加初期感應。但如果供奉者貪念太重,佛牌很快就沒效果,因為那人福報淺,所以他很可能會更加倒霉。有效果他不會聯繫你的,因為怕你催債;但起反效果的時候,他肯定會找你算賬。”

我問道:“那到時候我該怎麼辦?說是因為你不給錢造成的?他肯定不會這麼認為。”阿贊南雅說要換個說法,以正統法門製作和加持的佛牌,貢金是做為加持師傅的香火和修持費用。如果動貪心而不支付貢金,等於欺騙神佛,佛牌自然不會再保佑。而之前已經得到過佛牌保佑的好處,基於因果報應,供奉者會加倍倒霉。至於怎麼彌補,我自己想。

這讓我覺得很有趣,心裡也平衡得多,就是不知道田先生什麼時候才能倒霉,也許幾個月甚至一年,到時候他可能並不會覺得是佛牌的問題,也就不會找我。

轉眼間過了近兩個多月,我老爸過六十歲生日,住在朝陽的伯父特意趕過來看望,小住幾天之後回去,因為我也有近十年沒去過朝陽,父母就建議讓我送伯父回去,順便看看伯母和堂哥堂姐,再給他們的孩子包兩個紅包。於是,我跟伯父乘坐虎躍快客大巴,從瀋陽來到朝陽。在他家裡呆幾天,我忽然想起那個田先生來,他不也在朝陽嗎?雖然很討厭這個人,但還是很好奇地想問問這段時間他有沒有轉運,或者有沒有倒霉。

於是,我給田先生打去電話,原本以為他不會接聽,沒想到真接了,張口就說:“是田、田老闆吧?我那什麼,我現在公司里忙事呢,等以後我有空到瀋陽出差的時候再去找你,你看行不行?”我直接說不用那麼麻煩,我現在人就在朝陽,來串親戚,想看望看望你去。

田先生可能是沒想到我居然能在朝陽,他笑着說:“你可拉倒吧,真能逗,你咋還能在朝陽市有親戚呢?啥親戚,你說說他住哪兒?能說出來就算你有!”

“是我大爺,”我平靜地說,“知道燕都飯店嗎?後身那個小區緊挨着竹林路的,從小區北門,出來斜對面就是個麥當勞,叫竹林路店。你要不要來看看?我就在小區里轉悠呢。”田先生遲疑片刻,還說不信,我說那你來看看就知道,田先生說:“行,我現在就在開車呢,離你說的地方不遠,那我這就過去,要是你忽悠我,就當我繞遠多費油錢了!”我問他是什麼車,田先生說是昌河麵包,銀灰色的,尾號88就是我的車。

走出小區北門,我坐在麥當勞門口的台階上曬太陽。不到十分鐘,看到有輛銀灰色昌河麵包緩緩駛過,我一眼就看到車前的牌子尾號就是88的數,連忙舉手打招呼。那車上坐的人隱約就是田先生,似乎沒看到我,一直要開走。我心想,這多半是裝傻呢,於是我也沒客氣,大聲呼叫,喊着“田先生,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