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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有兩個月了。”我回答。

阿贊南雅說:“氣色非常差,要儘快服用解降水才行。”我們交談用的是泰語,翻譯給韓美聽,她連連點頭。阿贊南雅從內室取出兩個小玻璃瓶,分別將裡面的粉末兌成兩碗清水,先讓韓美喝下第一碗。半小時後,看到韓美表情很痛苦,用手捂着胃部,說太難受了,很想吐可又吐不出,胃脹得厲害。

“喝這碗。”阿贊南雅指着第二碗說。韓美勉強又將這碗水喝下去,沒到十分鐘就開始嘔吐。在衛生間里,她哇哇地吐出兩大口,紅中帶黑還有紫,不知道什麼東西。因為沒有胃口,這兩天包括在飛機上韓美都沒吃什麼東西,吃的極少,能保證不餓死就行,也是怕到時候嘔吐。

吐完之後我扶韓美回到客廳,她已經坐不住了,只能躺下,渾身無力。阿贊南雅沉吟片刻,又進內室拿出三個小瓶,分別兌好三個半碗的清水,休息兩小時後再讓韓美挨個服下。很奇怪,韓美的反應也各不相同,有的胃脹、有的嘔吐幾次、有的疼如刀絞。三輪過後,韓美已經被折騰得完全沒力氣,只能躺在地板上不動。

阿贊南雅搖搖頭:“全都解不開。”我大驚,在我眼裡阿贊南雅可是最擅長蟲降的,她自幼生長於雲貴,從小就跟蠱婆子煉蠱,後來到泰國,又混入東南亞巫咒,效果很好。光她自己從貴州深山中收集到的特殊蠱蟲就有十幾種,我覺得似乎沒有她解不開的。

“那怎麼辦?”我問道,“這是非常稀少的蠱蟲嗎?”阿贊南雅說不見得,她沒見過的蠱蟲還真不多,但有可能是這位蟲降師把兩種或以上的蠱蟲混合在一起,製成了新的原蟲粉,而這幾種蠱蟲之間碰巧並不相剋,就會很難解。

我問:“以前似乎沒聽你講過,什麼原理?”阿贊南雅告訴我,不管是雲南還是貴州的苗蠱女,給人下蠱都是只用一種蠱蟲,她自己到泰國之後,也仍然是這樣的習慣,因為不同品種之間的蠱蟲很容易互相吞噬,要想讓兩種蠱蟲混在一起,恢復活性後還能各長各的,互不干擾,這機率和買彩票中獎差不多。

正在我發愁的時候,阿贊南雅又說:“等她再次嘔吐的時候,我從嘔吐物中把成蟲提取出來,看看是否見過,或者找出到底有幾種,然後再說。”我連聲說好。韓美每天都會嘔吐一次,剛才服下總共五種解降粉,吐過兩次,但都不太嚴重。天漸漸黑下來,阿贊南雅抱出兩床薄被,讓我和她就在客廳的地板睡下。

到了午夜,我被聲音吵醒,看到阿贊南雅走出內室,客廳的燈開着,睡在旁邊的韓美捂着肚子,發出痛苦的*,看來是又要嘔吐。我扶着她來到衛生間,阿贊南雅讓韓美吐在一個塑料盆中,嘔吐物這次變成了鮮紅色,還混有其他東西,看起來很噁心也很怪異。阿贊南雅找出廣口的玻璃瓶,用小勺舀了些嘔吐物放進去,混入清水,放在茶几上不動。我心想,當個煉蠱師也不容易,什麼都得接觸,換成我非反胃不可。

十幾分鐘之後,我看到那廣口瓶中的嘔吐物漸漸沉澱,而有些東西卻浮在上面。阿贊南雅用小勺把浮在上面的東西再次舀出來,放在小盤中,仔細地分離開,然後再把某些東西放入乾淨的廣口瓶里,並倒進新的清水。反覆五六次,那個小瓶里的清水幾乎是透明的,我離近瓶子觀察,發現裡面有東西,是大概只有兩三毫米長的小蟲子。為了看得更清楚,我摘下眼鏡貼近了看,看到這些蟲子分為兩種顏色,一種淺灰,另一種白色。

“真是兩種!”我驚訝地說。阿贊南雅的表情似乎比我還要意外,她拿起玻璃瓶仔細地看,表情很疑惑。然後走進內室,取出兩個小玻璃瓶,將裡面的粉末各倒了些在廣口瓶里,輕輕晃勻。十幾分鐘後,這瓶水慢慢從清澈變得混濁,像混了牛奶的水。

我問這是怎麼回事,阿贊南雅回答:“這兩種原蟲是我煉的。”

我頓時張大嘴說不出話。

阿贊南雅告訴我,這兩種原蟲是她去年回貴州時,在深山裡新發現的蠱種,以前似乎從沒見過,那是她冒着很大風險,在人跡罕至的洞穴中找到的,兩種都是。我問:“真的能確定?”阿贊南雅點點頭,說非常確定,而且這兩種蠱蟲都比較新,幾個月前,她還只煉出了能對抗和吞噬其中一種蠱蟲的解蟲粉,另一種還沒有。

“也就是說,我這位客戶中的蟲降,這種蠱蟲是從你這裡流出去的?”我問道。阿贊南雅點點頭,說只有這種可能,她能肯定,在整個東南亞,除了她沒有第二人有此蠱蟲。我心想怎麼越來越巧,我的老同學中了大多數中國人連聽都沒聽過的蟲降,而下蟲的又是我在泰國關係最好的阿贊師傅,這是拍電影還是寫小說呢。

我問阿贊南雅有沒有記錄,她從內室拿出一個本子,裡面記錄了所有的生意,佛牌、情降、蟲降的落和解,還有少量的驅邪法事。她用塗著鳳仙花汁的纖長食指,把那條約四個多月前的生意記錄條目指給我看,見上面寫的是:“2010年6月2日,蟲降粉兩種,惠子、雯子——糖。”

“惠子和雯子是誰?”我問道。

阿贊南雅說:“我給這兩種新蠱蟲起的名字。”我覺得很想笑,又看看其他的,果然是這樣,很多條目中都寫着“蟲降粉一種,玲子”或者“珍子”、“美子、”“和子”還有“靜子”等字樣。我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阿贊南雅真是有意思,人淡如菊,居然給可怕的蠱蟲也起這類文雅的名稱。

同時我又看到,這些條目記錄中,凡是賣出蟲降粉的,幾乎都是單一品種,而只有這條是兩種,剛要問為什麼,忽然我似乎想起什麼事來。就在幾個月前,有位天津的客戶給我打電話,問我是否能落蟲降,又問有沒有那種極難解開的蟲降,就算到了泰國也沒用的。向阿贊南雅詢問,她稱並不存在,所有蟲降都能落能解,倒不是為了多賺那份錢,主要是怕危險。畢竟手裡有一種世上無人能解開的蟲降粉,似乎並不是很安全,萬一有人誤服或者有與蟲降師交好的人中招,甚至是蟲降師自己誤食,那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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