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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沒有?”古麗的爸爸坐直身體,“阿圖什發生過八級大地震呢!”我問是什麼時候,他說就在1902年,我大笑,說都一百年前了,烏魯木齊有沒有。他想了想,說好像還真沒有。我說就是,只要你不出遠門,不去那個什麼阿圖什就行。

他說:“那也不行啊,你也說過,人其實是很脆弱的,別看我現在好像挺強壯,誰知道肚子里有沒有腫瘤、有沒有癌變?”我笑着說那你就去做個全面體檢,我沒敢說“醫院”兩個字,怕古麗她爸再犯病。他搖搖頭,說都做過三次了,在烏魯木齊做過一次,還去上海和北京都查過,什麼事都沒有。

“那不就是沒事嗎?”我問。

古麗的爸爸搖了搖頭:“不是沒事,而且查不出來!你以為現在科學有多發達?很多病都治不好,連個區區的糖尿病都沒辦法,痔瘡都不能根治,更別說那些疑難雜症了。所以說,我身上的病肯定是那種非常難查的,最厲害的病。”我說可不能這麼想,健康的人還是占多數,大家都去體檢,沒事的多,出事的少,總不能說那些沒查出問題的人都有疑難雜症吧。

雖然我覺得我的話很有道理,但古麗的爸爸還是一個勁搖頭。新聞又在報抓到某殺人強姦潛逃犯,他又指着電視:“你看看,現在這世界多瘋狂?人都瘋了似的,強姦不說你還要人命,多缺德!地球就要完蛋了,人全都毀滅了才好呢!”我忍不住笑起來,說不光人,就算動物還互相殘殺呢,人也是動物的一種,天性都這樣。

古麗她爸哼了聲:“人不是高級動物嗎,怎麼做事還這麼原始?我看吶,有病也別看,誰知道出門的時候遇到哪個精神病、心理變態,拿刀搶劫先捅你幾刀?”我說要這樣那飯也別吃了,水也別喝。

“對,”古麗她爸連忙說,“我早就有這個意思,既然你也這麼說,從明天開始我就不吃飯了,說不定過幾天烏魯木齊,不對,全新疆,不對不對,全中國全世界都地震洪水,大家全都死了,還浪費那個糧食幹什麼?”

古麗母女從廚房出來,焦急地說怎麼這樣想,前幾天不是說好了要好好過日子嗎,同時用不太滿意的眼神看着我,意思是我怎麼來了不起好作用,反而幫倒忙。我也不知道有這個效果,想了想,坐在沙發旁邊,指着茶几上那些美食和水果問古麗他爸:“大叔,你說這些東西好不好吃?”

“什麼意思?”古麗她爸奇怪地問。我又追問了句,他看着茶几上的東西,說當然好吃,這全都是我們新疆維族的特色美食,怎麼可能不好吃。

我說:“對了嘛!別說地球不能毀滅,就算明天馬上就毀滅了,那你今晚該怎麼辦?”他想了想,撓着禿頂說,好像應該躺在床上等死。我大聲說錯,應該馬上吃好的喝好的,這樣到時候才不後悔,你的想法大錯而特錯。

古麗她爸驚訝地看着我:“是嗎?”我說當然是,要不然你得有多虧,你想啊,全世界毀滅的時候,別人都不知道,也不關心,該吃吃該喝喝,就算到時候都跟世界毀滅了也不虧而你就虧大發了,人家吃喝玩樂的時候你在生悶氣,結果一毀滅,你還比別人少享受很多東西,你想想,是不是損失大了?要知道能托生一回為人,前世要行大善,或者為動物受十世的苦才行,得珍惜啊。

聽我這麼說,他似乎在反思,古麗的母親從茶几上拿起一塊炸饊子遞給老伴,古麗她爸爸慢慢接過來,邊思考邊放進嘴裡吃着嚼着,沒多久就吃光了。忽然,他用眼睛瞪着古麗的母親,很憤怒。古麗的母親連忙說:“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被老伴打斷:“不是什麼?就這一塊能吃飽嗎?”

古麗母女倆這才回過味,連忙又遞上更多吃的,什麼納仁糖、烤包子、熏馬肉乾等。然後再就着格瓦斯喝,最後造個飽。他滿意地仰頭在沙發上,古麗母女非常喜悅,我也鬆了口氣,心想沒想到還真管用,這關算是過了,再看晚上吧。

入夜,我和古麗的爸爸躺下睡覺,他似乎心情好了很多,還跟我聊起東北的情況,說從來沒去過,以後有機會肯定要感受感受。我嘴上應着,心想剛才你還說世界馬上就要毀滅,那你還有這麼長遠的打算。我覺得,這個古麗的爸爸很可能沒中邪,而只是因為戰友的事打擊太大,導致心理焦慮和嚴重抑鬱。如果真是那樣,那我這趟烏魯木齊就白來了,再觀察兩天看看吧。

漸漸睡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我被什麼聲音驚醒,睜開眼睛,看到古麗的爸爸並沒躺着,而是坐在床尾,對着空氣正在自言自語。

“我也想你呀……”

“誰知道?”

“該吃的都吃的,該喝的也都喝了,沒事。”

“過幾天的,等我跟他們說。”

古麗的爸爸說了一大堆,我完全沒聽懂,但感覺是不是在跟那個看不見的“戰友”對話?可他不是死了嗎?說實話,之前還我覺得他沒中邪,但現在看來,又開始懷疑了,因為之前遇到的那些中邪客戶也都是這種表現。

他越說越傷心,又說什麼反正這條命是你救的,沒有你也就沒這個家,所以現在該是你拿走的時候了。但我有些奇怪,因為我已經醒了,按常理,如果有人撞鬼,或者因某種原因能跟鬼溝通,在旁邊有他人而且是清醒的狀態時,那鬼應該就得離開了。因為人在睡覺時魂魄發虛,陽氣變弱,所以人為什麼在睡覺的時候更容易着涼。但清醒的人魂魄就是實的,陽氣旺盛,所以鬼很難在完全清醒的人面前接近,可現在古麗的爸爸卻跟那個“鬼”聊得很熱乎。

為了驗證,我只好壯着膽子坐起來,古麗她爸並沒發覺,仍然在自言自語着。我翻身下床,他還在說,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我慢慢走近,也沒變化。我把心一橫,乾脆走到古麗她爸面前站住,背對着他,床對面是牆壁,什麼也沒有。雖然也算是老牌商,但我還是有些發毛,背後古麗她爸嘴裡剛才還在嘟嘟噥噥,看到我擋住他,忽然問:“你怎麼還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