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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容盡量用最短的時間和最清晰的口齒一口氣說完了這長長的一句話後,被憋得大口喘息,然後再不敢多囉嗦一個字了,只是靜悄悄地呆在那裡提心弔膽地等着表哥的反應。

雖然趙華軍極為排斥母親的道歉,但沈月容瞬間說完的這一大長句話中的每一個字都不丟不漏地飄進了他的耳朵里和心裡,快得讓他來不及思考和阻止。

這句道歉非但沒讓他覺得舒服解氣,反而如同陡然砸下了一塊塵土飛揚的大石頭,令趙華軍心裡不僅嗆得難受,沉得要命,而且巨大的衝擊力還激起了他壓抑已久的怒火,此時正蹭蹭地往上冒。

幾分鐘後,臉色鐵青的趙華軍終於壓不住了,他從沙發上騰得一下站了起來,跨步上前指着沈月容的鼻子厲聲怒吼道:“你傳這樣的話給我有什麼用?他們說這樣的話又什麼屁用?指望憑這一句話就能得到原諒嗎?他們弄得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卻怎麼有臉敢輕飄飄地說出這樣矯情的一句話來,因果對等嗎?不他媽噁心嗎?她要換就趕快去換,立刻去換!要是換不回來,你問他們怎麼賠我!”

沈月容被趙華軍的狂怒嚇得低頭縮肩,斂氣吞聲,一聲都不敢出,表哥在她印象中雖然威嚴但也理智冷靜,從沒見他這般疾言厲色,就像一頭髮怒的獅子,沈月容心裡暗暗苦道:舅媽呀,我真是太難了,為了調和你們的事,我這個橋樑差點就變成炮灰了……

見他的怒火噴得差不多了,沈月容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輕聲解釋道:“我不是在為他們求你原諒,我是覺得咱們時間有限,耽誤不得,眼下最快的辦法就是讓他們幫着找呀。”

趙華軍把滿心的怒火猛烈地一頓發泄,自己也被激得眼睛充血,嗓音嘶啞,“你告訴他們,他們想找就找,不想找就不找,那都是他們的事兒,都隨他們的便,反正我不會領情,但孩子要是不能活着找回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們!”說完就摔門而去。

巨大的關門聲震得沈月容頭腦嗡嗡作響,但她心裡卻很驚喜,因為她沒想到兩分鐘前還在暴跳如雷的倔脾氣表哥竟然這麼快就同意了讓舅舅舅媽參與幫忙,雖然他氣呼呼地撂下狠話摔門而出,但那也是一種默許的態度,只是這裡面夾雜着一種無奈妥協後的惱羞成怒。

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孩子和方敏的事才能令這個硬漢妥協低頭了吧,沒辦法,就像舅舅和舅媽對錶哥一般,世上大多數的父母為了孩子,都會妥協,甚至會放棄自己的驕傲和尊嚴,乃至一切。

沈月容絲毫捨不得耽誤時間,又怕趙華軍會反悔阻止,所以立刻就把電話打給了舅媽:“喂,舅媽,我是月容,我現在跟你說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你認真聽不要打斷。”

電話那頭兒的舅媽也不是個一般的老太太,她立馬就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雖然事情來得突然,但她沒慌也沒亂,半句話也沒囉嗦,立刻簡短應道:“好,月容你說,我在聽。”

沈月容呼了口氣,穩了穩心神,正色說道:“方敏當年生下的女嬰其實並沒有死,而是被方敏媽托一個同事送了人家領養。”

說到這裡,沈月容又聽到了電話那頭兒舅媽明顯的抽氣聲,但她只是抽了一口大氣,卻忍住了劇烈的情緒波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沈月容繼續說道:“這件事情方敏並不知曉,是方敏媽和那個同事私下裡做的,但那個同事並沒有告知方敏媽她把孩子被送到了哪裡收養,只說那孩子後來得病死掉了。方敏幾年前就得了慢粒白血病,現在已經快到了危重期,急需移植相匹配的造血幹細胞,那孩子就是僅剩的希望。我去深圳時方敏媽跟我說起了這些,突然想到那個同事當年有可能沒說實話,所以我現在跟表哥來這邊就是在尋找這個女孩的下落,可方敏媽的那個同事已經在去年病故了,我去了她家也沒找到任何線索。昨天我和表哥又把她娘家和夫家三代以內的親屬都初步排查了一遍,也沒找到疑似的抱養者,因此表哥就想把出生日期在那個階段的當地女孩的資料全部調出來排查,不僅要包括當年出生的,還要往後三年的,可他找的調查團隊沒有這個權限,所以想求助於你們。”

沈月容的話剛說完,就聽見舅媽那邊喊了起來,但不是沖她而是衝著舅舅在喊,聲音雖有些顫抖卻因飽含着抑制不住的激動而格外高亢響亮,“老趙!老趙!你快安排……”那邊緊接着傳來了手機忙音,應該是舅媽邊喊邊小跑着去找舅舅的同時還不忘抽空掛斷了電話。

沈月容不禁失笑,她本以為自己肯定要為解釋這件事去費很多唇舌,甚至都想好了要如何安撫說服舅媽,畢竟這件事裡面的層次太雜,而且對舅媽情緒上的衝擊也很大。可沒想到人家二話沒說立刻就給安排上了。這老太太真是不簡單,不僅靜若處子動若脫兔,而且快八十歲的人了,思維還如此清晰,只聽了一遍她的話就明白了來龍去脈,沒有任何重複和提問,也沒有任何埋怨和絮叨,馬上就知道下一步需要她做什麼,毫不耽擱,直奔目標而去,真可謂乾脆利落,雷厲風行!這辦事水平,不愧為執政多年的老領導,只是不知道已經離休多年的他們現在還有沒有能量辦成這件事情……

半個小時後,舅媽來了電話,沈月容連忙接起問道:“舅媽,怎麼樣?你們找到關係了嗎?能調出資料來嗎?”

“能。”舅媽馬上就給沈月容吃了一顆定心丸,接著說道:“你舅舅已經找了省里的人,他又安排了市裡的領導,說會儘快去辦,爭取下午五點之前把資料都調出來,我把你表哥的電話給那邊,你讓他留意接聽。”

沈月容沒想到舅舅和舅媽竟短短半個小時就全部安排了,還有些不太放心,又問道:“舅媽,你知道是要調取哪個時間段的資料嗎?”

舅媽語氣篤定:“知道。我記得很清楚,孩子是九六年五月九號生的,但你們光排查出生日期在這四年間的女孩信息還不夠。考慮到抱養者有可能會在孩子的出生日期上作假,但卻不可能提前去給孩子掛戶口,所以我要了這個市從九六年到零三年,一共七年間登記辦理戶口的所有女孩的個人資料和家庭資料,以及從九六年至今戶口遷出的和非正常程序掛戶口的上述時間段出生女孩的資料。”

看來是白擔心了,人家舅媽那邊不僅把原來想要的那些資料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且還把所有可能被遺漏的因素都考慮到了,沈月容不禁贊道:“舅媽真給力!真是謝謝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