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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二,我要的那批貨咋還沒到呢?這商隊下月初就要去北了,東西不齊,你叫我開天窗啊?”

長街巷口,一名青衣修士緊走幾步,扯住了某個急於出門的男子。

那人嚇了一跳,正欲回頭開罵,待發現原是舊客,只得搓了搓手,迅速陪上笑臉:

“劉哥呀,不是我不上心,中州那邊出了怪事兒,各個城口都盤查得緊呢!我那舅子走走停停,現在才到撫州城外。不過您放心,最晚這個月底,那批貨一定給您送去!”

“哼,我信你個鬼啊!你最近三天兩頭地往外跑,老子上門了幾次,總算給堵着了!”

這劉姓修士身材幹瘦,力氣卻是很大。那鉗子似的手掌扯着矮胖青年的胳膊,疼得他齜牙咧嘴、連連求饒:

“嗨!老哥、老哥!我這也是沒辦法呀!有道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城防的把頭不放人,咱就算在家裡急昏了頭,那也使不上勁兒啊!”

“說的輕巧!誰知道你是不是到不了貨,便打算先踩個點兒,然後帶着靈石直接跑路?”

月瀧商賈雲集,各種騙局層出不窮。這吳家雖然有些口碑,但利益當前,也難保不會有差。

“嘿!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咱跑那南北貨道也不止一兩年了,做生意講究個信譽,我哪能為那點兒蠅頭毀了根本呢?”

話說到這份上,那姓吳的青年也有些急了。他甩甩袖子,見實在掙脫不開,便嘆了口氣,伸手指着前面的長街說道:

“唉,您不知道嗎?那通達肆里新來了一位陪酒的娘子,舞姿和樣貌都是一等一的。不少人跟風去瞧,都說她潑辣有趣,也很有幾分見識。

“再加上臨近秋收,那內外場里都炸得火熱。商賈旅客日日盈門,隨便聽一耳朵,都是滄海各地最新的消息。”

他咋了咋嘴,眼中閃過一抹急切:

“您也知道,干我們這行,時鮮的情報有多重要!我這三天兩頭往外跑,不也是迫於生計么!”

“說的比唱的好聽,誰知道你是不是唬我?”

劉元撇了撇嘴,心裡卻信了八分。他經營着轉賣生意,雖只在附近停留過兩次,對通達肆的狀況也略有耳聞。

那是月瀧城裡最大的露天酒館,位於靈貨市場與九絡拍賣行之間,自來便匯聚着三教九流。

劉元慕名已久,卻未曾真正涉足。此刻聽吳二說起,他心中一動,也生了幾分興趣。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既然你要往通達肆去,我便跟你同走一遭,看看那陪酒娘子,是否真有着么厲害!”

……

……

“徒燕雀兮無郁,疏金銀兮不愁。

顧左右兮和顏,酌羽觴兮銷憂……”

台下的藝人批發赤膊,或坐或卧,一邊隨性地敲着手鼓,一邊低低吟唱着祝酒的小曲兒。

紅衣的女子立在台前,雙足輕點,盤旋如飛,身上的金鈴脆響迭起,博得四座賓客陣陣喝彩。

女子的四周圍着十二根銅柱,皆雕成舒展的桃枝模樣。每株桃枝的末梢都坐着一隻手抱蟠桃的銅猴,猴嘴大張,似乎在吱吱叫着什麼。

“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娘子?”

劉元隨着吳二來到通達肆里,擠過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容易才找到兩個空位。

他眯眼打量着天井正中的舞台,見那女子雖以輕紗遮面,一雙妙目卻尤為動人,忍不住嘆了一聲:

“如此樣貌卻淪為陪酒,只怕是實力不濟,以色示人。也不知這般凡俗的樂趣,有什麼可看的?”

聽這話,倒是嘲諷在座的修士孤陋寡聞了。

吳二撇了撇嘴,也不解釋,只端了茶點,陪着笑朝劉元說道:

“哥哥莫急,且看看再說。”

他接連來了幾日,自是知道這小娘的門道。如今那旋舞不過是開場,其溫酒分盞的手藝,一定會讓劉元大吃一驚。

“若葉銜口,溫酒入喉。黃粱枕夢,百歲無憂……”

女子旋身頓住的瞬間,數片青葉從她袖中飛射而出,齊齊落入了銅猴大張的嘴裡。

與此同時,火系靈力攀延而上,將十二根柱子均勻覆蓋,團團包圍。

“起!”

伴隨着一聲嬌喝,女子雙手結印,運氣平推,那銅猴嘴中便如同受到了牽引一般,湧出了數十股凜冽的清酒。

只見那酒泉舞於空中,交織翻轉,宛如道道白練,待綻出銀珠之後,又盡數收斂,好似銀河星隕、落虹急墜。

廳前賓客滿座,玉杯星羅,那酒泉盡皆滑入杯中,雖激起漣漪數環,玲瓏清響,卻未曾濺出半點。

待酒泉落盡,眾人捧杯,微呷一口,只覺有若葉精華入魂,溫而不燙,唇齒留香。

“這女子年紀不大,靈力操縱竟如此精準,難怪有人追捧……”

劉元奔走各地,也算有些見識。那青桑若葉乃是三階靈物,能夠明心靜氣、潤養丹田,但因其嬌嫩柔弱,屬性敏感,提煉起來非常困難。

女子方才的動作看似大開大合,實際卻隱藏着無數細節。

那燒熱銅柱的火焰必須凝而不散、細密均勻,牽引清酒的速率和放置若葉的時機也對成色結果非常重要。

溫度若增一分,則莖葉枯黃、焦灼苦澀;若減一分,則滲透不足、精華難出。

這一遭行雲流水,信手拈來,可見其對神識靈力的掌控多麼精妙。

一時間,台下呼聲迭起,讚不絕口。而女子卻只是頷首輕笑,於鼓點落處盈盈一福。

……

“喂,你這當眾買藝的把戲,還打算演多久?”

分盞完畢,原本盤在腰上的掛飾微微揚起,化作一隻形狀怪異的蜘蛛,爬上了女子的肩頭。

二人進入月瀧之後,殷尋便徑直來到這通達肆里,毛遂自薦得了個分盞溫酒的差事。

雖說背靠莊家,不但能避免騷擾,還能打聽出不少情報,但這樣的熱鬧連瞧了半個月,狄洛也早有些倦了。

“放心吧,捱不了多久了。”

殷尋摩挲着指甲上精緻的鐫花,沖前方舉杯的客人勾了勾嘴角。

“賀延已經答應幫咱們聯繫商隊,最晚長至節前,我們一定能夠到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