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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和尚連着倒吸了幾口涼氣:“兄弟,就憑咱們三個,能弄過一隻惡魘嗎?這活兒,真成了要命買賣了。”

“弄過弄不過,都得伸手了。”說我心裡一點不後悔那是假的。我回來之前,也沒想到自己會碰上一隻惡魘。

我們既然已經回來了,就沒有再次退出的可能性。越是高等的鬼物,越是不允許有人挑釁它們的尊嚴。紅衣女鬼一開始對我逼而不殺就是留有餘地,也擺明了不想跟我正面衝突。可我現在回來了,那就是不死不休,再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了。

史和尚咬牙道:“那就弄!老子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葉燼比史和尚冷靜得多:“吳召,我剛才聽你說了一聲‘奇怪’。你在奇怪什麼?”

“你不覺得紅衣女鬼的做法有點奇怪?”我反問道,“女鬼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殺關星宇,而是一再想讓他想起什麼事情。尤其是女鬼兩次出現,完全是在複製某個場景,這些可能就是關星宇親身經歷過的東西。”

我看向了葉燼:“既然紅衣女鬼是惡魘,那她就有本事隨意進入別人的夢境,甚至是操縱對方的夢境。她讓關星宇夢到那些事情,不是更簡單嗎?而且,她也有本事讓夢境變得更為真實。她為什麼要殺人?”

史和尚道:“她是惡魘哪!惡魘怨氣衝天、嗜血成性,殺人不就在情理之中?”

“不對!”我搖頭道,“你仔細看看女鬼殺的人都是誰?”

我伸手指向姜岩:“姜岩的保鏢一個都沒死,我們也可以說是毫髮無損。可是戲劇社為什麼死了這麼多人?”

史和尚道:“說不定,她是覺得戲劇社的人跟關星宇親近,殺他們能讓關星宇着急。”

“着急個狗屁!”我一指關星宇,“你看他那個慫樣,自己親姐姐都要被三刀六眼了,他連個屁都不敢放。讓他着急?我看他為了保命,就算是親爹死在眼前也不會着急。”

關傾妍實在聽不下去了:“吳先生,請注意一下你的言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恐懼,在極度恐懼面前表現出怯懦,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請不要用你自己刀口舔血的膽量去衡量每一個人。”

我冷聲回答道:“我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關大小姐不需要那麼激動。而且,關星宇如果真有種,也不會瞞下女鬼的秘密,心安理得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殺。”

關星宇終於忍不住吼道:“是他們先背叛我的!在南湖邊兒的時候,他們誰管過我,還不是跑得一乾二淨!我看他們死有什麼不對?”

“小宇,住口!”關傾妍知道現在一個處理不好,剛剛被安撫下去的場面就有可能會再度失控,只能呵斥關星宇趕緊閉嘴。

我繼續對史和尚說道:“你說的那種猜測不可能成立,這就是我一直都沒弄明白的地方。”

我說話之間,姜岩他們已經檢查完了:“吳先生,我們身上一點事兒都沒有,保證沒有。”

我轉頭看向戲劇社僅剩的五個人:“你們怎麼樣?”

老三帶着哭腔道:“我們……我們身上有東西,就在脖子下面。”

我打着手電貼近了老三,才看見他的脖子底下有一道細細的紅線,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用紅筆在他們脖子下面畫了一個圈兒。

斷頭痕?

斷頭痕原本不是術道上的名詞,而是說劊子手在學徒時,為了能把囚犯一刀斷頭,事先在摸好囚犯頸椎上的骨縫之後,在他們脖子上標出來的紅印兒,真正行刑時,只要往紅印砍就可以。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些鬼怪也會在獵物身上標上這種斷頭痕,既是向別人表明這是自己獵物,不允許有人染指;也有警告過往術士不要隨意插手的意思,斷頭痕落,就是不死不休。

我看了半天才說道:“戲劇社的人跟鬼魂有怨?紅衣女鬼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姜岩,你帶着人走吧,女鬼肯定不會找你。”

姜岩猶豫了一下道:“吳先生,咱們後會有期了。這次我出來沒帶什麼,等你凱旋而歸,我再給你擺酒賠罪。”

姜岩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保鏢點了點頭,後者幾步走過來,用身子遮擋着別人的視線,悄悄塞給了我一包東西:“這是少爺的一點心意,希望吳先生能用得着。”

我伸手摸了一下,包裹里應該是一把手槍和一捆*。

東西確實是好東西,可惜我一件都不會用。我剛想把東西推回去,旁邊的葉燼就伸手把包裹接了過去:“姜兄弟,謝了。回去我請你喝酒。”

姜岩沒去接葉燼的話,反倒是眼巴巴地往我身上看了過來。我從身上摘下一串打鬼金錢:“一人一枚大錢兒,掛在身上往山上爬,上了公路之後等到天亮就沒事兒了。大巴翻車的事情,你們想辦法處理。”

姜岩這才鬆了口氣:“吳先生放心,我保證處理得妥妥噹噹。”

姜岩把一直沒敢輕易動用的槍支拿過來給我,我讓姜岩動手去處理掃尾,其實就是在共同承擔一個秘密。

國內對槍支的控制極為嚴格,哪怕是姜家這樣的地頭蛇,被人舉報私藏槍支,也得惹上不小的麻煩。

大巴那邊連死了幾個人,其中一具屍體上還留着我的刀痕,如果處理不當,我也會惹上麻煩。

現在我知道了姜家的把柄,姜岩也抓住了我的弱點,就等於互相掌握了對方的秘密。雖然這種關係不算牢靠,但至少是盟友,所以姜岩才敢放心離去。

姜岩走後不久,我也拿出羅盤開始定位:“和尚,你上網搜一下地圖,看看咱們的目的地在哪兒?”

和尚拿着手機,我拿着羅盤互相對比了一下,最後確定我們幾個的目的地就在河對岸不遠的地方。本來我們應該是坐着大巴從山道上繞下去,再從正面進村,可我們現在卻是直接從山上滾下來了,反倒比坐大巴離村子近了不少。

我看向河對岸:“準備下水吧!蹚過河再走上一段,差不多就到地方了。”

“下水?”關傾妍絞着手指道,“剛才我們就從水裡走過來的,這樣下去會不會……”

“這條河應該沒事兒。”我解釋道,“女鬼引你們走河,是想壓制你們身上的陽氣,那樣一來,你們活人身上的氣息就影響不到鬼魂了,否則,她也沒法把你們弄進那場婚禮。”

我把話說完,就先一步蹚進了河水。葉燼護着關家姐弟走在中間,史和尚帶着戲劇社最後的五個人斷後,一步一步往河水中走了過去。

我剛剛走到河水齊腰深的地方,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水聲往我們這邊飛馳而來。我拿着手電往河水上游晃過去時,立刻看見五道人字形的水波從上游劃向了我們身邊。

“別動!”我一隻手握住身後的刀柄時,五道水波也瞬間停在了距離我兩三尺的位置上,五縷像是水藻似的水波也隨之翻上了水面。

“水下有人!”關星宇嚇得連連向後倒退時,卻被葉燼一把給抓了回來:“老實兒站着!”

我用手電往水裡晃了兩下之後,五團頭髮也慢慢從水下浮動了上來,片刻之後,五隻全身水淋淋的鬼魂就並排站在我們身邊,一齊端起了手掌。

“鬼魂討錢?”我轉頭向史和尚喊道,“你帶黃紙了沒有,燒上兩張。”

史和尚從背包里翻出黃紙隨手點了幾張拋向了半空。泛着火光的黃紙在空中打着盤旋落向水面時,每個鬼魂手裡都多出了一串大錢兒。

五隻鬼魂向我們鞠了一躬之後,潛進水裡消失而去。我剛喊了一聲“繼續走”,河水當中接着翻起了一陣陣的水花,好像有一支數量龐大的魚群從四面八方往我們這邊圍攏了過來。

“不好!快上岸!”我帶頭往對岸跑過去時,後面的人卻慌了手腳。有人調頭就往回跑,史和尚一個沒攔住,就讓那人跑回了岸上。

史和尚伸手抓住兩個跟過去的學生:“都給我往對岸去,快點!”

史和尚呼喊幾個學生的當口,我已經衝到了將近岸邊的地方,只要一個縱身就能跳上岸去。可沒等我腳下發力,我身後就傳來了關傾妍的尖叫聲:“救命——”

我猛一回身,正好看見葉燼拔出砍刀對準了水下,急忙喊了一聲“別動手”,自己直奔關傾妍落水的地方沖了過去,雙手同時摸向了水底。等我抓住關傾妍雙手的當口,她的整個人也被十多隻從水底下伸出來的人手生生托到了空中。驚魂未定的關傾妍尖叫一聲撲進了我的懷裡,死死摟着我的脖子,怎麼也不肯鬆手了。

就在這時,不計其數的鬼影一個接着一個地從水裡站了起來,僅僅片刻的工夫,從上到下將近兩百多米的河道就被舉着雙手的鬼魂給堵了個嚴嚴實實。放眼看去,看到的不是流動的河水,而是人頭攢動的鬼魂。

我心裡暗呼了一聲:這下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