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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着老杜向尋花道:“這位杜先生是我的僱主,也是那間屋子原來的主人。他僱傭我,就是為了查明他妻子當年的死因。”

尋花眼睛一亮:“原來朋友是這家戶主,你跟我說說,怎麼回事兒?”

尋花肯定不是和尚,短短几句話就暴露了對方的習慣。但是,對方好像也沒有任何掩飾的意思,這倒讓我看不明白了。

我沉聲道:“現在,我們是不是該進老杜家查查?”

“其實,不用……”尋花嘴裡說‘不用’,人卻往外面走了過去,極為熟練地用一根鐵絲捅開了老杜家的大門,“這間屋子我已經查過幾遍了,雖說沒到挖地三尺的程度,但是所有能查的地方都已經被我給翻遍了,沒有任何冤魂逗留的跡象。我只能說,冤魂只是在八年前出現過,而今卻又回來了。”

尋花說話的時候,我已經在屋裡屋外看了一遍。老杜雖然八年沒有回家,家裡除了落着一層厚厚的積灰,其他的擺設絲毫沒有改變,而且,家裡也確實沒有陰魂寄身的表象。

我忍不住一皺眉頭:“難道是鬼回身了?應該不會啊!”

如果鬼魂長時間在一個地方逗留,那裡肯定會留下陰氣,甚至普通人都能有所感應。但是,如果謝婉喬是回魂作祟,那為什麼要在八年之後出現?這八年時間,她去了什麼地方?難道真被那個和尚度走了?

我看向尋花道:“冒昧問一下……”

我正琢磨着怎麼委婉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尋花卻開口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師叔那個人,雖然佛法精湛,但是說到降妖伏魔的事情,還不如普通的江湖術士。”

“他出手就是念經,超度,以佛法感化亡靈。他就不想想,冤魂願不願意聽他的。”

尋花的話說得沒錯,佛法確實可以消除冤魂身上的戾氣,將其度往極樂,但前提是亡靈先得有嚮往極樂之心。如果亡靈放不下生前恩怨,忘不掉心中仇恨,僧人也沒辦法強行超度。況且,絕大多數僧人的修行,也不以斬妖除魔為主。

尋花並不知道我在想什麼,繼續說道:“八年前,他過來超度亡靈,雖然感覺到亡靈已經走了,但是回去之後越想越覺得不對,總覺得亡靈還會回來,這才特意返回來留了聯繫方式。”

“我過來之後,第一反應就是亡靈不在這個屋裡。可我當時確實聽見裡面有鬼魂的笑聲。我連續查了幾遍都沒有結果,才覺得屋裡的鬼魂並不是留戀這間屋子,而是特意要等什麼人回來。”

尋花看了一眼老杜:“我乾脆封住了大門,自己守在鄰居家裡專等有人出現。結果你們來了。你們白天踹門的時候,我就知道,只不過我一直沒有現身,想看看你們要做什麼。”

我看向尋花:“你沒在門上做封魂的禁制,只是留下一個示警傳訊的咒文?”

“對!”尋花點頭道,“鬼魂又不在屋裡,下封禁也沒有用。”

“不在屋裡?”我追問道,“這裡的鄰居不是說,都聽見鬼笑了?”

尋花道:“我用慧眼掃視過房門,但是我確實沒看見門裡有陰氣。就算剛才你們在門口遇鬼的時候,我也一樣沒發現這間屋裡有陰氣。”

尋花把我帶到了隔壁屋子裡,他在那裡放了一支用紅繩吊著的金剛杵:“你看,當時金剛杵一直指向門口,卻對隔壁沒有任何反應,這就說明,隔壁沒有鬼魂。而且……”

尋花話鋒一轉道:“我一直通過門鏡看着走廊。當時,能殺人的鬼魂,一個在樓梯上,另外一個應該是在你背後。杜家屋裡那隻充其量是故布疑陣。你不覺得奇怪?”

“是人搗的鬼!”我眯着眼睛道,“有人在算計我們。”

“說得對!”尋花點頭道,“就拿窗戶外面的那隻鬼來說。如果我沒估計錯,他在你們燒紙的時候就已經來了。當時,他應該是躲在窗戶外面,敲了那家的玻璃,趁着那人伸頭的功夫,一刀抹了對方的脖子,然後又殺了老太太,才開始埋伏你們。”

尋花的推測,跟我想的差不多。

我想了一下才拱手道:“多謝朋友解惑。那我們先告辭了。”

我還沒等轉身,尋花就開口道:“朋友慢走,我們雖然沒接同一個僱主的委託,但是目的卻是一樣的。不如,我們聯手如何?這件生意,我怕自己一個人吃不下。”

尋花的提議確實讓我心動。我出道以來只接了兩次生意,但是,每一次都讓我覺得有些力不從心,這倒不是我力有不逮,而是分身乏術。

就像剛才我沒法同時兼顧老杜和謝婉華的情況,如果沒有尋花出現,我就必須選擇放棄一個人。可是他們都算是我的僱主,我該放棄誰?

術士與鬼怪的爭鬥,最講究的就是心無旁騖,稍有分神可能就是生死立判。我確實需要一個幫手。

我看向尋花:“你真是和尚?”

尋花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假的!我只能算是一個術士,裝成和尚其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你相信我,我們大可以合作。如果你有顧慮,就算了吧!”

術士的傳承都是來自於儒、道、釋三教。會法術,卻不是教門中人,並不奇怪。這就跟“不是所有練過少林拳的人都是少林弟子”一個道理。

單修一道的人,肯定跟教門有些淵源。也有很多術士,甚至連自己出身什麼門派都分不清。

我爺跟我說過,東北先生被視為術道末流,其實不是沒有道理,因為大多數的先生都沒有明確的師門,做事只求實際。一個東北先生身上帶着《金剛經》,還拿着羅盤看風水定位也不是什麼怪事兒。

就因為東北先生的組成太過複雜,沒有明確師門,更沒有高深的傳承,才被視為末流。但是,有人因此小看了東北先生,肯定要吃大虧。因為東北先生沒有師門,卻有東北人特有的悍氣和義氣,光憑着“生死無懼”這四個字,就足以在術道立足。

所以,我對師門派別這方面並不看重。

我看向尋花時,後者正目光平靜地向我看了過來,好像在等着我的答案。

我僅僅猶豫了一下就抬起右手。尋花展顏一笑,與我連擊了三掌:“合作愉快!我本名叫史不從,寧死不從的意思。你可以叫我尋花,也可以叫我史和尚,總之別叫我史不從就行。”

“好!”我跟和尚還不算熟,總不好問他怎麼起了這麼個蹩腳的名字,只能幹咳了兩聲,把老杜的委託跟對方說了一遍。和尚聽完之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就怪了!老杜,你把當時的情景跟我說一遍。”

一直沒有說話的老杜這才啞着嗓子道:“那時候,我剛回到家裡,就聞到屋裡的血腥,半個屋子到處都是血,婉喬沒了,孩子也沒了……”

和尚帶着小心道:“那你知道他們已經死了?”

老杜指着卧室道:“法醫化驗過,床上的血跡是婉喬的,地上的血是童童的,按照失血量來說,他們不可能活下來。況且,那血液里還有內髒的組織。他們……”

我轉身道:“除了這些地方,其他地方沒有血跡?”

老杜搖頭道:“沒有。”

我拿起童童的畫道:“看來這幅畫是真的。童童應該是看到了外面的那個人……”

我話說到一半兒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往樓下跑了過去,一直跑到劉老太太窗口下面才停了下來——那正是被我打散的鬼怪掉落下去的位置。那裡赫然落着一件已經腐爛了的壽衣,至於鬼怪襲擊我時所用的那把尖刀,卻落在了不遠的地方。

我把刀撿起來反覆看了幾遍,才向老杜說道:“跟着日記一起郵過來的那把玩具刀你帶沒帶?”

“在這兒!”老杜把刀遞過來之後,我才看出那兩把刀除了材質不同,外形一模一樣:“果然是有人在搗鬼!這回伏擊我們的人,是個巫術高手。”

“不可能!”謝婉華道,“湯姆不懂巫術這類的東西,不可能是他。”

我搖頭道:“他不會,別人未必不會。你自己想想,當時我們跟湯姆視頻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有些奇怪?”

謝婉華茫然道:“我沒覺得什麼地方奇怪……”

“是光線!”老杜猛然醒悟道,“湯姆雖然擋着窗帘,但是屋裡的光線不像是黑天。房間即使在白天擋着窗帘,屋內的光線也會和黑夜有所區別。只不過,當時誰也沒有留意這點罷了。”

我沉聲道:“如果當時是白天,就說明湯姆不在歐洲。從這件壽衣上看,上面的咒術應該是出自東亞一帶的流派,甚至可能就是華夏的術道高手。謝博士,你給別人打個電話,問問湯姆在什麼地方。”

謝婉華拿出電話飛快地撥了出去。沒過多久,就見謝婉華臉色慘白地說道:“湯姆早就已經出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