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克車沿着北三環拐到燕影廠門口，車子停住，降下車窗，李睿扭頭朝門房給了個正臉。
保安瞅了他一眼，默默地升起欄杆，直接刷臉而入。
從魯省回來沒兩天，《李衛當官》就開機了。這次不用折騰，所有場景都在燕京周邊及燕影廠的影棚。離家近，至少每天都能舒舒服服地睡在家裡。
今天是女朋友上戲的第一天，李睿特意從公司早走，過來探班，順便接女朋友回家。
《李衛當官》這部戲還未開機就滿世界吵吵嚷嚷地開始宣傳，先是《雍正王朝》原班人馬打造的噱頭，然後又是什麼網絡海選男女主角，所以一開機就格外吸引媒體的眼球。
李睿在停車場一下車，就發現現場有好幾個端着長槍短炮的記者在那兒蹲守。一看到他，頓時激動地拿起相機噼里啪啦一陣亂拍。
如今李睿早已習慣了這種待遇，還很友好地衝著鏡頭揮了揮手。
走進片場，裡面正一片忙碌，李睿用專業的眼光瞅着有些亂，不過可以理解，畢竟劇組剛剛開機，一切還都處於磨合狀態。
他找了一圈沒看見女朋友，倒是瞅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只見那人的造型十分坑爹，穿着件綠色打補丁的衣裳，蓬頭垢面，額頭上還畫著一片紅腫的妝，這時正傻乎乎地坐在一旁，嘴裡還在念念有詞，看樣子是正背着台詞等開拍呢。
“哎，那誰，小泥巴，你家婧姐呢？”
這個小姑娘李睿認識，之前在《武林外史》里演女朋友的丫鬟小泥巴，這會演的應該是李衛的丫鬟兼岳思盈的情敵小石榴。
說起來這姑娘還挺可憐，雖然這部戲裡的地位有所提高，可依舊沒一個正經名字。
“啊，李導！婧姐……哦，婧姐她化妝去了，剛進去。”李茜扭頭一看是李睿，慌忙站起來，還指了指化妝間。
“哦。”
李睿點點頭，順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一抬頭，看到李茜還怯生生的站着，便露出和善地笑容，道：“你也坐呀。”
“哦，謝謝李導！”李茜輕輕應道。
她比較緊張，雖然她在戲裡勉強算女三號，但畢竟還是小菜鳥一隻，隨便哪個演員對她來說都是大明星，更何況是李睿，人家那可是拍電影的大導演。
“哎，你多大了？”李睿看着這亂糟糟的現場不免有些鬧心，便順口閑聊起來。
“我十六了。”
“那你還在上學吧？”
“嗯，在舞蹈學校學跳舞。”
“哦。”
說起來這姑娘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未來的作品還挺多的，大部分都是那種古靈精怪的角色。好象未來十幾二十年都沒啥變化，妥妥的千年蘿莉精。但要說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是她在《一句頂一萬句》這部電影中扮演的那個叫龐麗娜的紅杏出牆的少婦。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突然有人從後頭重重地拍了他一下，緊接着一個驚喜的聲音：“李睿！”
李睿一回頭，當他看到那張大餅臉的時候，先是一愣，接着也樂了，趕緊站起來，道：“謙哥！”
謙哥跟他也算得上是同學，上大學那會李睿經常去導演系旁聽，而謙哥那會正在導演系大專班進修。
謙哥是學相聲的，老早就拜個一個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為師，那會屬於燕京曲藝團委培的學生，因為年齡大，大家都叫他謙哥。謙哥是說相聲的，平時說話也特別逗，所以儘管李睿和謙哥在校同學的時間只有短短一年，但是李睿對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此時的謙哥，剃着禿瓢，戴着根假辮子，穿着一身官服，貼着假鬍子，但怎麼看卻跟老太太似的。
“謙哥，你也在這兒演戲呢？”李睿雖然感到好笑，但還是有些詫異地問道。
余謙樂呵呵道：“客串，我在戲裡客串一貪贓枉法的知府。沒辦法，單位不景氣，只能出來跑跑龍套。”
話說這兩年這相聲曲藝之類的確實都不景氣，不過謙哥也算是跑龍套的資深人士了，早在電影學院導演繫上大專那會就經常活躍在各個劇組，充當龍套角色。
“哎，你這是來看弟妹吧？弟妹我上午就見着了，好傢夥，咱戲裡的女一號，我就是沒敢上去打招呼。”
雖然已經差不多五年沒見了，謙哥大概除了臉上的褶子多了點，沒啥變化，說話還是那麼貧。
在李睿的記憶中謙哥對相聲是很熱愛的，不由問道：“謙哥，你現在演戲是主業還是副業？相聲還在說嗎？”
“說，怎麼不說？”
說到這個話題，余謙神情有些落寞，嘆了口氣道：“可就是這行越來越不景氣，現在城裡都已經沒人聽相聲了，咱現在說相聲只能往郊區跑。而且現在團里的人也跑的差不多了，連我原來的搭檔都跑日本去了。這不，前不久團里剛剛找了一個民間藝人跟我搭檔。唉，也就掙個三瓜倆棗，要不出來跑龍套，連飯都吃不飽。”
謙哥先是一頓訴苦，繼而話鋒一轉，眨巴着小眼睛，看着李睿，一副諂媚道：“兄弟，你可是今非昔比了，如今都成了大明星，大導演了。我啊，其實打上學那會，就看出來了，你啊，將來一定有出息，看看？現在果不其然！”
別看謙哥一會兒可憐巴巴，一會兒又是拍馬屁的，但你要是當真，那就你輸了。
李睿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表演，道：“謙哥，你那會是怎麼看出來的？我怎麼從來沒聽你跟我說過呀？”
“你努力啊！”
余謙瞪着小眼睛，一臉認真道：“你看你一表演系的學生，跑到導演系來旁聽，這不是努力，是什麼？而且呀……”
說著，這貨又一副神秘兮兮道：“你呀，有野心！不滿足當演員，還想當導演！”
“哪有這麼誇張嘛！”李睿笑道。
說實話，當初他去導演系旁聽，純屬是閑的，而且他當時的真實想法，就是抱着能多學一門手藝是一門手藝的心態。想着將來即使當不成演員，也能在幕後找一工作。
余謙雖然是貧嘴逗趣，但多少也有點討好套近乎的意思，半真半假的開玩笑道：“兄弟，你現在可算是發達了，可千萬別忘了咱們這些窮哥們喲！”
“哪能呢？一會兒等我女朋友下戲，咱們一塊兒出去喝倆杯！”
“喲，今兒真不巧！今兒我還有兩場夜戲。要不這樣，改天我請你，咱上東來順涮鍋子，到時候把弟妹一起叫上。”余謙忙道。
“好啊！”李睿答應道。
不過謙哥剛才雖然一個勁的耍貧賣乖，但他多少也能看出來一點，謙哥這會兒過的挺艱難的。
想到當初謙哥對他挺關照的，李睿沉吟着問道：“謙哥，你這部戲拍完後忙啥呢？”
“還能忙啥，在家待着唄！”
“你要是真沒事，我那兒現在正建組呢，還差個場記。謙哥，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過來幫幫兄弟這個忙唄？”
畢竟謙哥是電影學院導演系大專班畢業的，相信當個場記還是能夠勝任的。
余謙今天和李睿偶遇，除了敘舊，原本就是想套套近乎。這位昔日的小兄弟如今已是導演了，想着將來能有機會弄個龍套角色啥的。
沒想到他這麼上路，頓時欣喜道：“喲，兄弟，你這可是要提攜我呀！得，我啥話都不說了，我這兒沒多少戲，頂多也就兩三天的工夫。”
“那行，那到時你到公司來找我吧。”
說著，李睿從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話說自從劉大應任命他為公司的藝術總監之後，還特意幫他印了盒名片。
“嚯，還是總監！厲害了，兄弟！”余謙接過名片仔細看了看，翹着大拇指道。
倆人正聊着呢，就見胡婧化完妝出來，李睿一瞅，眼睛頓時亮了。要說自家女朋友這古裝真的沒話說，又好看又大氣，一看就是那種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
“好了，大家準備了啊！”這時，劇組的副導演拿着大喇叭開始吆喝。
胡婧這會兒也看見了男朋友，但她來不及過來打招呼，匆匆過去，跟徐錚、李茜等演員進行開拍前的準備工作。
說起來李睿是看着女朋友成長起來的，當初拍《孝庄秘史》的時候，說實話她的演技還是有點青澀，但是到了拍《康熙王朝》的時候，因為是跟陳到明有很多對手戲，那會兒她是咬緊牙關，拼着命都得想着法的要跟上陳老師的節奏。
那時有點象中國隊和巴西隊進行足球比賽，雖然每次都輸，但是每次輸了不斷總結，時間長了那是一定有進步的，偶爾還能有一次打成平局啥的。
待到正式開拍的時候，李睿卻驚喜地發現，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女朋友又有進步了！
她進入角色很快，而且以她之前的風格，基礎紮實，那些大的地方，比如高興，憤怒，痛苦，嚎哭……都有比較強烈的情緒，她把握的非常好，但唯有細膩感及隱含的張力，卻差了點。
但這回，她居然也學會控制了，憋着憋着，臉衝著徐錚還好好的，溫婉堅韌，結果一轉身，眼淚瞬間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