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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準備怎麼做?”

夜色中,姜笑依看着氣鼓鼓的林夕,還是笑了起來。

他知道林夕也只有在他們這種好友的面前,才會顯露出這麼孩子氣的一面。而且他知道林夕應該是極有把握,這種惱火的揮着拳頭,氣鼓鼓的鼓着腮幫子惡狠狠說話的表現,只是林夕發泄的一種手段。

在青鸞學院之時,若是看不慣還可以直接去試煉山谷決鬥,但這是雲秦疆域,這是帝國,是人世間,對於他們這種強大武力的修行者,便會有更多的規矩和限制。姜笑依知道林夕的心境雖然一直都十分淡泊,但這段時間他肯定也是十分窩火。

不過他看得出林夕雖然真的生氣,但因為張二爺無事,所以林夕並沒有到最最生氣的地步...他忍不住有些好奇,像林夕這種平時平靜隨和性子的人,若是到最最生氣發狂的時候,將會是什麼樣子。

姜笑依沒來由的覺得,像林夕這種平時對於大多數事情都不看重的人,若是真的到生氣發狂的地步,那一定會很可怕。

“我要回家。”

說出一句“他會死得很難看”之後,林夕又發泄似的用手在空中划了幾下,似乎正在將那名胖子商賈砍上幾道,他的氣消了些,嘀咕道:“只有上陣父子兵,讓我老爹老娘老妹幫忙對付他了。”

“什麼?”姜笑依大吃了一驚,不可置信:“林夕,你們全家都是修行者?”

“噗!”

這下林夕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走吧,剛才我沒想好,所以讓朴峰先等着。現在我已經想好了,便不要再讓他等着了。”

林夕拍了拍自己這個好友的肩膀,笑着點了點遠處的朴峰,道:“等下我讓他幫忙準備船,先和張二爺會合,我們和張二爺一起回去...我想讓張二爺親眼見到這個修行者倒霉,他的一口悶氣也會出得比較爽快。”

......

......

清晨,一名身穿乾淨清爽的藍衫少年騎着馬在鹿林鎮東的風調雨順牌樓下停了下來。

他打量了這座石縫裡都是長滿了長長短短雜草的牌樓片刻,便徑直驅馬朝着鎮北而行。

馬蹄聲略微驚擾了這個小鎮的平靜。

因為平時少有陌生人來,所以沿途的很多人都好奇的打量着這名不認識的藍衫少年。

這名藍衫少年卻是並沒有問路,一直驅馬跑到了一個門口擺着兩個石獅子的白牆小院前,才停了下來,下了馬,在這個小院虛掩的朱漆大門上敲了敲,清聲而有禮的出聲問道:“有人在家么?”

種着些疏竹和花草的小院里先響起了些好聽的鳥鳴聲,隨後咯吱一聲,朱漆大門便打了開來,一名兜着碎花圍裙的老婦人手裡提着一把水芹菜,好奇的打量着藍衫少年,發現並不是什麼熟人,這名老婦人便有些拘謹和不好意思的開口道:“請問您是?”

“我是林夕的朋友。”藍衫少年微笑行禮道:“受他所託有事求見伯父伯母。”

院子並不大,人聲可聞。

藍衫少年這句話一出口,老婦人還沒說話,內里便啊的一聲輕呼,跑出了一個白白凈凈,面容和林夕有幾分相像,梳着羊角小辮的可愛女孩兒。

“是不是有我哥哥的信?”

在看到藍衫少年的一瞬間,這可愛女孩兒便已歡呼雀躍的叫了起來。

藍衫少年頓時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一定是林夕的妹妹林芊了。”

可愛女孩兒馬上點了點頭,再次興奮的問道,“是不是有我哥哥的信啊。”

“芊芊,對客人要有禮貌。”

就在此時,一名衣着樸素的婦人從內院走了出來,低聲訓斥了林芊一句,又馬上對着藍衫少年行了一禮,歉然道:“先請屋裡坐吧,不知道如何稱呼?”

藍衫少年馬上面容一整,認真的回了一禮,道:“姜笑依見過伯母。”

回了一禮之後,藍衫少年看着有些可憐巴巴的垂手站在前面等着的林芊,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我真是帶了一封你哥哥的信...不過,你馬上就可以見到你哥哥了。”

女孩兒馬上一呆。面容好看的婦人卻是怔了怔,聲音有些輕微的顫抖,“夕兒他?”

“伯母。”姜笑依將袖中的一封信取出,遞給了婦人,正色道:“伯父呢?恐怕要他馬上回來。”

婦人十分有禮,先將姜笑依迎進了院內,這才展開了信,回答道:“他在鎮上的鋪子里...”,然而還不及問過姜笑依是否用過早飯,就在林芊在她身旁伸長了脖子想要看信的內容時,只是掃了一眼展開信箋的她卻是一下子不可置信的驚呼出聲,“小林大人...就是夕兒?”

看到林夕的母親,姜笑依便明白了為什麼林夕待人總是溫文有禮,而看到這名應該是出身於書香門第的女子不可置信的神色,姜笑依便忍不住笑了笑,知道“小林大人”的名聲應該在鹿東陵都傳了開來,只是這母親怎麼都沒有將小林大人和自己的愛兒聯繫在一起。

“他是怕你們擔心,便沒有先告訴你們,原本他準備在任職之後便告假回來的,只是出了不少事情,不過你們放心,他現在十分安全。”姜笑依知道作為母親最為擔心的是什麼,馬上又飛快的說了這一句。

面容和林夕也有幾分相像的婦人纖細的手指顫抖着,她飛快的看着信紙上的內容,只是看到第三句,她便將信紙抬高了一些,不讓林芊看到其中內容。

這是她所熟悉的林夕的字跡...林夕對一些事的述說也十分詳細,並沒有絲毫的隱瞞。

其中的一些陰謀和廝殺對於她這種普通女子來說已經完全是另外的一個世界,分外的驚心動魄,然而身為一個母親,對於兒女的擔心卻是遠超出了驚恐,她很快就抬起了頭,用嚴厲的眼光制止了想要搶她手中信紙的林芊,鎮定的對着那名老婦人道:“吳媽,不用洗菜了,幫忙喊老爺回來,讓老爺準備一輛馬車。”

......

......

山丘間的一片小湖畔有一個幽靜竹籬小院。

湖中種着蓮藕,湖面層層疊疊的荷葉間已經冒出了許多花骨朵,雖然還沒有開放,但景色已然如同一幅好看的水粉畫。

竹籬小院里是幾間純粹用湖石堆砌起來的石屋,裡面有些一些簡單的烏木家私。

因為久無人住,院里的雜草已經長得很高。

面色蠟黃的張二爺披着一條薄毯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石椅上也鋪着一張薄毛毯。

看着竹籬牆外的小湖,看着剛剛才將各屋中打掃了一遍,又提着小炭爐幫他熬藥湯的林夕,他輕聲的咳嗽着,忍不住問道:“林夕,想不到你就是鹿林鎮人,但此處離鹿林鎮不近,附近沒有什麼人家,你們當初怎麼會在這裡購置了這小院?”

聽到張二爺的這句話,林夕沒有馬上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山間小湖上,又落在了這個小院的很多處地方,眼中開始多了很多特別的情緒。

“幾年前我生了場大病,差點死掉。”

沉默片刻後,林夕提着小炭爐在張二爺的身旁坐了下來,安靜的解釋道:“在生病前我應該在這裡來玩過,大約當時很喜歡這裡,便纏着父母要把這裡買下來。當時我父母未允,但後來我知道,在我病重時,我父母把這個小院買了下來。”

“我家只是有些鋪子,算是小富而安,並不闊綽。當時要買下這處地方也並不容易,而且這裡住起來的確很不方便。我父母知道偶爾來這裡小憩一下是不錯,但即便買下來,應該也不可能久住的。後來的確一年也沒幾次住這裡。”林夕看着張二爺,笑了笑,道:“可他們還是花了許多積蓄,把這裡買了下來。”

張二爺輕輕咳嗽着,他很能明白林夕此刻的情緒,道:“天下絕大多數父母對兒女都是傾注了無數的愛心,只是有些人明白,有些人不明白。”

“因為我病重,我父親為我在一間據說很靈的老廟裡跪了兩天兩夜,後來他的兩條腿腫得好幾天都沒辦法走。我母親為了我喜歡,還在我衣服上刺繡了許多荷花。”林夕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的呼了出來,道:“所以我雖然知道這種方法能行,但我之前還是不想做任何打擾他們平靜的事,不願意讓他們置身任何一絲危險之中。只是這人太強,我想不出其它辦法。”

“你在東港和燕來做出了這麼多事,距離鹿林又不算太遠,就算你不說,你父母他們也遲早會知道,總會為你擔心。”

張二爺微笑着安慰道:“人生在世,一些事總是避免不了的。”

林夕點了點頭。

驀的,他猛的站了起來,朝着馬蹄聲傳來的地方看去。

一輛馬車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他臉上的神色不由自主的激動了起來。

事實上當初喜歡這個小院的並不是他這個林夕,他在到了這個世界,有意識之時,病已經快好了。

但是這個世界的老爹老娘,為他做的事情卻是真的。

他們是他真正的家人。

家人,便是任何世界上最寶貴,最值得珍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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