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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在廊間看雪。

棲霞行省的氣候要比中州略暖一些,只是今年冬似是比往年冬更冷一些,在中州初雪後只是過了六七日,大浮集鎮這裡也開始落雪。

這雪下得並不大,只是將遠山鍍了一層淺白,但正因為沒有全部遮掩,深深淺淺,更像是一副水墨山水畫,煞是好看。

林夕略微瘦削了些,臉色有些嬌氣的過於白凈,此刻披着一條大白的狐尾圍脖,穿着一身淺色的錦繡袍子,看上去倒是有了些富家公子的富貴氣息。

看着深深淺淺如水墨畫的遠山,看着院子里披了一層雪卻還在怒放,顯得更加艷麗的幾株墨菊,他伸出了手,幾股柔和的氣息在他的指尖升騰往複,使得落到他手掌上方的雪片顛簸升騰,慢慢的形成一個圓而不聚的鬆散雪團,懸浮在五指之間,看上去非常玄妙。

在雲秦剛剛入秋之時,他便真正開始用心經營大德祥,做出了在外人看來如紅了眼的賭徒般的瘋狂決定,幾乎讓大德祥可以用來流通的銀兩枯竭,但因為知道那些經營之道必定會成功,所以他根本沒有什麼壓力。

事實也正是如此,只是兩個多月的時間,大德祥的米面生意便已經入了正軌,大德祥的流通銀兩也已經開始不像之前那麼吃緊。

而且只有他和陳妃蓉知道,就在十餘日前,帝國的東面,原本明面上看不見,但一直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的黑市生意,突然停頓了幾天。黑市生意的幾日冰凍和雲秦朝沒有任何關係,現在南伐已成定局,整個雲秦朝都在緊鑼旗鼓的將所有力量集中在南伐的事情上,根本沒有時間顧忌這種對於帝國而言並不迫切的事情。黑市生意的停頓,是因為突然少了一個交易方——雲秦最東邊邊境線上的幾支流寇,似乎出現了大的內杠,廝殺和混亂了幾天。

而就在這幾天之後,有幾支流寇又似乎匯成了一支,做事也似乎變得比以前更為規矩起來。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龍蛇邊關死的流寇很多,但卻也和邊軍無關,而是那支最大的流寇在襲殺和他們不對牌的流寇,以及不通過他們,只和那些流寇做生意的商隊。

因為雲秦邊境線上的流寇雖然人數眾多,但都像是雲秦皇城下水道中的老鼠一樣,見不得光,所以外界根本不知道這些在窮山惡水之間隱匿着的老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唯有林夕和陳妃蓉知道,整個大德祥在過去的這個秋裡面,發展得比他們想象的要好許多。

林夕的修為也急劇的增長着。

許箴言總以為林夕在受了那樣的重傷,尤其是出了太子和姜鈺兒的事情之後,身心都會受到重創,修行肯定也會比平時更加緩慢,但他和林夕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所以他不可能理解林夕的情緒,他想不到,在林夕的發瘋之下,林夕的魂力修為,一直在以平時數倍的增長着。

林夕的身體還很脆弱,在林夕自己的感知之中,都至少要渡過這個冰冷的冬季,等到明年的春天,才有可能和人對敵。然而在這跨越整個秋季的苦修之下,他的半隻腳已經跨過了國士階的門檻。恐怕最多只需十餘日,按照往年的習氣,在今冬的第二場雪落之前,他就能夠突破到國士修為。

身體只能輕柔的對待,無法練習什麼武技,甚至連大量的動用魂力修鍊御劍之道都不可能,渾身內外像生鏽長滿銅銹的感覺越來越重,但身不能動,只能專心的修鍊魂力,林夕對於魂力的運用,卻是越來越為純熟。

谷心音傳給他的,不僅是那一門般若寺的觀自在降魔,還是他的御劍之法,還有他的其它武技,還有他對於魂力修行的理解,對於魂力的運用。

如果說在出碧落陵之前,林夕還只是一個只知一味爆發魂力獲取力量和速度的修行者,那現在,在魂力的控制上,他已經開始步入玄境,就像那些真正的強者一般,悟出了魂力運用的道。

鬆散雪團在他的手指中懸浮旋轉,在他的心念所動,在他的指掌間魂力激發下,又被壓成一片輕薄的小雪劍,嗤的一聲輕響,落入前方庭院的一叢墨菊之間。

這種如大畫師信手拈來,塗抹美麗畫卷般的美妙,足以令世間普通的修行者動容,但林夕卻是有些感懷般的輕嘆了一聲。

這種淺雪,讓他想到了十指嶺中的雪,讓他想到了青鸞學院和青鸞學院的那些人。

在和青鸞學院和修行者的世界割裂開來,過着和這世間的普通商人一般的生活後,他完全沒有青鸞學院的消息,也不知道高亞楠和姜笑依等人現在怎麼樣,也不知道谷心音有沒有平安的回到學院,或者也被夏副院長安置在某個地方。

現在他的魂力運用到了如此地步,可是許久無法練習箭技,也不知道生疏退步了沒有。

......

林夕知道,自己還要捱過很多的寂寞,在感懷的輕聲嘆息了一聲之後,他轉過了身子,看着外院通過來的廊坊,似乎在等着什麼人到來。

片刻之後,輕柔的腳步聲傳來,穿着一件紅棉夾里翻毛邊襖子,顯得更為年輕一些的陳妃蓉才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大人,看來你的修為又精進了不少。”

陳妃蓉的手裡提着一個精緻的竹籃子,走到林夕身前,盈盈對着林夕行了一禮之後,微微一笑道:“正好有些血燕燕窩,我便配了些東西,給你熬了帶過來,你可以先乘熱吃了。”

“裡面邊吃邊說吧。”

林夕點了點頭,接過食籃,走進屋子,取出食藍里的滾燙陶罐,拿着勺子慢慢吃起來之後,才自然的看着在他對面坐下的陳妃蓉,問道:“今天有什麼難決的事情么?”

“大盛高的大掌柜慕宗離剛剛來求見我,表達了要和我們大德祥合作的意願。”陳妃蓉看着林夕吃得香甜,笑得也有些燦爛,“這種事情,當然要你才能夠決定。”

林夕微頓,含着勺子想了想,問道:“接下來我們大德祥正好要用錢,可我不想和朝扯上什麼關係,要用錢,我也要選擇乾淨的生意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陳妃蓉點了點頭,微笑道:“大盛高的背景非常乾淨,就是山陰行省的土財主,主要接的也都是山陰行省出來的大商號的生意。倒是三大錢莊里另外那家大泰富有九元老裡面容家的背景,靠的是幫中州皇城調送庫銀以及官方借貸的生意。”

“大盛高的大掌柜親自來,又是在我們的米面生意還未能擴出棲霞行省的時候就來,不僅說明對方真的有誠意,還說明對方真的有眼光。”林夕一邊繼續吃着,一邊沉吟道:“現在大盛高的銀兩比我們大德祥的身家多出太多,讓他們投大筆銀兩入股的話就不妥,所佔份額太大,你問問他們願不願意少許銀兩入股,大筆銀兩借貸給我們,但所有決策依舊必須由我們來做。如果他們不願意,你便多花些氣力,找些比較小的錢莊。大德祥的發展也不是只有大盛高看得到,那些規模比較小的錢莊要往上爬,賭性也會大一些,也不愁籌不到錢。”

微微一頓之後,林夕又想到了什麼,馬上又道:“對了,若是大盛高接受我們的條件,很樂意和我們大德祥合作,那接下來可以透露些我們想要在碧落陵內大量購地種糧放牧的計劃給他們。碧落陵氣候好,且挨着唐藏,接下來反而會是雲秦最為平靜的地方,把大錢花在那裡,最為安全。開田種糧這種事,最重的便是前期的銀兩投入,最怕就是時局不穩,良田突然變成了戰場,人員流離失所,好好的布局一場空。大盛高這樣大的錢莊,消息肯定比我們靈通和準確得多,而且又是花的他們的錢,他們肯定比我們更會弄清楚,碧落陵是不是要設立行省。”

陳妃蓉目不轉睛的看着林夕,看得林夕訝異起來,她才忍不住笑了笑,道:“有時候我真懷疑大人你是不是個怪物...明明從未做過任何商號的掌柜,卻懂得如此多的事情,比任何號稱生意天才的掌柜都要厲害,如果我不知道你的部署,聽到你米面生意在棲霞行省剛剛起步,便已經想要借貸驚人財力自行購地種糧,也肯定會認為你太過瘋狂,步子邁得太大了些。”

“放心,不會扯着蛋的。”林夕想當然,隨口接了一句。

陳妃蓉一呆,旋即想到了這句話中的意思,她頓時玉臉緋紅,“大人你這話算是調戲我么?”她臉上出現了些第一次見到林夕時的似笑非笑神情,輕聲道:“若是大人真不嫌棄我,我倒是也深感榮幸,可以侍奉大人的。”

這下換做林夕一呆,反應過來這個世界和他之前熟悉的那個世界相比可是要保守不知道多少倍,自己隨後接的這句話,在這個世界可是顯得**和曖昧至極,一時他也是不由得大窘,連連擺手道:“這只是我們那一句說熟了的土話,你可不要誤會。”

陳妃蓉看着大窘的林夕,抿嘴笑了片刻,卻是又認真了起來,道:“現在你的名氣漸大,前些時日我倒是也聽到了不少有關你的小道消息,說秦家那名出了名的大美人千金小姐也看上了你,以至於拒絕了許家和文家的聯姻。還有據說有個柳家的公子也是看上這秦家的小姐,所以也是和你諸多不對?”

“文家?我只知道秦惜月拒絕了許家,文家卻是不知道。”林夕微微蹙眉,搖了搖頭,“不過這和我沒有太大關係,至於柳家那柳子羽,和秦惜月與我也更不相干,更多還是因為學院里的一些衝突而生出讎隙。”

“看來是半真半假。”陳妃蓉微笑道:“只是這柳子羽不知道你才是這大德祥的幕後主人,正在外面求見我,既然和你真有些不對,那我見還是不見?”

林夕有些意外,微怔的看着陳妃蓉,“柳子羽來找你?他找你想要做什麼?”

陳妃蓉道:“前段時間吏司官員稽核提前,你這同學似乎做得不錯,又補了被清洗的某人的空位,升了不少,在廣裕行省內務司任職。柳家最喜歡和商號打交道,你這同學應該也是想和大德祥打好關係,到時可以互相借勢。”

林夕想了想,微嘲一笑道:“既然如此,能給他點甜頭就給他點甜頭,到時也可以用他給大德祥做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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