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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伏在冰冷的岩石上,看着下方早就已經變成廢墟的小鎮。

十幾個人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從衣着上來看,都是雲秦的軍人,這些人的動作都十分迅速,但只是直覺,林夕就可以肯定這些人已經經過長途的行軍,疲憊到了極點。

極遠處的道路上,有異樣的塵囂在瀰漫出來,也只有像林夕這種在山巔高處的人,才看得出來,那應該是一支為數不少的騎軍。

很快,林夕看到這十幾個人之中,有一個人伏下身來,用耳貼地聽了聽,然後這十幾個人明顯急促了起來,往前行進的速度更快。

雖然林夕此刻還只是因為風向的原因,只看見飄來的一些塵煙,還看不清遠處的那一支騎軍,但從這種種跡象來看,如果這十幾個人是雲秦軍人無誤,那他們便是已經被後面那一支大莽騎軍盯上了。

未過數停的時間,依舊冷靜的看着的林夕的眉梢微微的跳動了一下,然後開始極迅速的下山,掠向那十幾個剛從小鎮廢墟中穿過的人。

因為這必定是真的雲秦軍人。

因為這十幾個人裡面,最前的兩人,是他所認識的兩個人——“屠黑虎”和“土狼鄧收成”。

這兩個人,都是當時和他一起出發去碧落陵中的“十狼”中的兩個人,雖然各自有真實姓名,但相處得久了,喊得習慣,很多時候林夕卻還是稱呼他們為屠黑虎和土狼。

然而碧落陵一役至今卻是已經接近一年。

已經許久沒有人這麼稱呼過他們兩個。

尤其是在又經歷了許多慘烈的戰陣,又在此種逃亡的時候。

......

“屠黑虎...土狼...”

所以當有人突然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之中,且突然這麼稱呼兩人的時候,兩人的心情,一時自然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林夕沒有遮掩面目。

所以在突然從山林之中掠出,稱呼兩人的瞬間,兩人也都看清了林夕的面目。

兩人陡然僵住。

震驚、驚喜、始料未及...諸多瞬間瀰漫出的情緒,讓這兩人在僵了一僵之後都瞬間馬上忘卻了身後的追兵,躬身行禮:“林...”

發出了一個音階之後,這兩個人卻是又陡然同時收聲。

“無妨...”

在此種情形之下遇見這兩名舊部,林夕也是忍不住心中感慨,他知道兩人心中想的是什麼,輕聲道:“既然我重新出來,便不忌憚讓人知道。”

屠黑虎和一身黑甲,已然沒有半分莊稼漢氣息的“土狼”,一時激動難言,只是再度躬身:“林大人!”

在抬起身之後,兩人看到林夕身上背着的巨弓,眼中便又閃現出了異樣的光芒,“大人...難道您便是那名在刺殺大莽將領的箭手?”

兩人身後的黑甲雲秦軍人都一臉震撼和尊敬的看着面前這名身背着長弓的雲秦年輕修行者。

在屠黑虎和土狼兩人第一個“林”字出口時,這些雲秦精銳軍人也都已經隱隱知道了眼前這名一臉堅毅的雲秦年輕修行者的身份。

對方先前所做的那些事情,在他們這些雲秦底層軍人的眼中,已經是傳奇般的事情,而此刻,屠黑虎和土狼的這兩句話,更是讓他們的眼睛陡然睜大。

因為在十餘日前開始,在雲秦刺探的軍情和一些俘獲的大莽軍人口中,也已經證實了一件事情,有一名行蹤不定的強大雲秦箭手,已經連連刺殺了十餘名大莽高階將領。雲秦有兩支軍隊,甚至也遭遇過這名雲秦箭手。

在整個戰局連連失利,甚至連雲秦榮光和自信的來源,墜星陵都被破的情況下,有一名令對方將領人人自危,膽顫心驚的強大箭手的存在,無疑是極其令每個雲秦軍人都受鼓舞,令人振奮的。尤其在絕大多數底層軍人和士官的眼中,這樣的一名雲秦刺客,自然就是英雄。

而現在,這名箭手,這名令對方將士恐懼的刺客,就是傳說中的這林大人?

......

林夕是個很隨和的人,他從來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份和能力而看不起能力和身份不如自己的人,在發生了許多事情,感覺隔了幾個世紀之後,再和屠黑虎和土狼這樣兩個曾在碧落陵一起出生入死的人重逢,他當然也有很多的話想說。

然而他知道此刻的時間很局促。

“有大莽軍隊在追你們?”所以他只是躬身朝着兩人回了一禮,便馬上直接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屠黑虎和土狼兩人互望了一眼。

屠黑虎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角,有些艱難的說道:“墜星陵破了。”

林夕點了點頭,“我知道。”

“墜星陵中大半糧草和軍械被毀,但也有許多糧草和一些極厲害的雲秦軍械被帶了出來,其中包括穿山弩等弩機,以及雲秦最新趕工,第一次投入戰場的‘青凰’重鎧。”屠黑虎看着身為青鸞學院弟子的林夕知道且能承受這樣的消息,便也略微鎮定了下來,飛快的看着林夕說道:“大莽軍隊由水路撤退,胡大將軍想要圍殺這支大莽軍隊,我們和一些偵察軍的任務,便是刺探出這支軍隊的登陸地點。”

“你們查到了?怎麼查到的?”林夕的眼中瞬間充斥震驚神色。

他當然也想過,雲秦軍隊能夠截住這一支返回的大莽水軍,便能夠扳回不少敗勢。

否則雲秦的大量糧草,尤其是大量的強大軍械歸於大莽之手,便是真正的此消彼長。大莽軍隊和雲秦軍隊的差距最主要就在軍械的質量和數量上,沒有大量的厲害軍械,接下來大莽在攻堅戰之中,便依舊吃虧,而若是得到了雲秦大量的完好軍械,這些軍械在聞人蒼月這樣的將領手中,便會發揮出恐怖的作用。

只是和那名煉獄山紅袍使徒一樣,那支軍隊由水路去,又由水路回,雲秦沒有水軍可以追擊,只需選一處雲秦軍隊稀疏的安全之地上岸,且在行進過程之中可以做調整,要想知道這支軍隊的登陸點,卻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正是因為有大量的重型軍械。”屠黑虎看了林夕一眼,極快解釋道:“要想用這些重型軍械...就必須有運力運輸,所以我們一直在偵察的不是那支水軍的動向,而是在偵察大莽的運送軍隊,我們這支偵察小隊已經發現了大莽許多載重驚人的車隊的蹤跡,已經判斷出了大莽這支水軍...不說是全部,至少是大部的大致登陸地點!”

“所以你們現在,是要設法將這個消息傳遞迴軍部,好讓胡辟易可以調集大軍去堵截這支大莽軍隊。”林夕蹙着眉頭,平靜了下來,“所以說胡辟易並沒有一蹶不振...而你們現在的蹤跡是已經被大莽的軍隊發現,在追殺你們不放。”

“正是如此。”屠黑虎舔了舔嘴唇,看着林夕道:“先前傳遞消息的信鴿已經放飛出去了,但您先前也是軍隊的將領,您也知道,軍隊一般都會畜養大量獵鷹,便是為了在戰場上獵殺對方傳信的信鴿,為了確保這樣重大的消息能夠一定傳遞迴去,必須走雙線,我們也必須親身將消息傳給下一個接應地點的偵察軍。只是...”

“只是什麼?”林夕問道。

“只是這支騎軍已經追了我們許久,我們不知道他們怎麼會一直發現得了我們的蹤跡,要想擺脫他們極難。”

“大莽也有軍犬之類用於追蹤的手段,我想應該是如此。”

林夕點了點頭,和以前一樣,習慣性的拍了拍屠黑虎和土狼兩人的肩膀,“你們去吧,我會設法幫你們拖住這支軍隊。”

“林大人!”

屠黑虎和土狼以及後面十餘名雲秦精銳軍人全部一股熱血涌到了胸口,喉嚨中只覺哽了什麼東西一般,有些難以說得出話來。

他們都知道林夕戰力不凡,但此刻他要面對的是一支騎軍,且關鍵在於,這片地區是一片平原地區,周圍除了這兩三座山之外,並沒有可以讓修行者輕易逃脫的地貌。且這兩三座山都是山林稀疏,一發箭就會被對方輕易的判斷出具體所在。

此時又是白晝,這樣的騎軍肯定有黃銅鷹眼這樣的東西,箭手一暴露身影,就會被死死的盯住。

“去吧,多拖片刻的時間,反而便多一分危險。”

林夕對着這些雲秦軍人點了點頭,認真的行了一個軍禮,便直接轉身,朝着來時正對着廢墟小鎮的山頭掠去。

在生死之間,任何人都會變得比以往更加脆弱。

屠黑虎和土狼的眼睛瞬間有些模糊,“走!”但兩人沒有猶豫,一聲低喝之後,便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開始奔行。

十餘名雲秦精銳軍人也開始奔跑離開,看着林夕一個人孤獨的背影,這些人的眼睛也有些模糊,他們只是想着,這個人果真是和傳說中的一樣,充滿着光明和榮光,這樣的人,聖上竟然還想要將他處死。然而即便遭受如此的不公,他卻還是不顧自身的榮辱,背着長弓行走在這戰場之上...此時,他又是一個人,去面對一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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