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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分,一封密件送入了御書房中。

距離早朝的還有不少時間,但云秦皇帝長孫錦瑟長久以來都是習慣早半個時辰就在御書房先行處理一些事情,此時這封密件,直接送入了他的手中。

此時,許多朝臣都已經和往日一樣,依次聚集在宮門外,然而今日,許多官員卻是發現七輛黑金馬車比平時要早出現很久,而且許多排在前列的高階官員的臉色,都是異常的嚴肅和凝重。

“難道前線軍情又有大變?”

這些接觸不到機密情報或者消息遠不如別人靈通的官員心中都開始揣測起來,只是因為宮門前不得喧嘩和知道很快早朝時就會知道,所以才按捺住了,不找親近的官員問詢。

雲秦皇帝穩定的用手指剔除了漆封,打開了密件。

和文玄樞心中所言一般,這些時日即便因為宇化家令祭司殿給予林夕大祭司的身份,但他的心情卻是自去年碧落陵至今最好。

雲妃的身體安康,肚子漸大,已過了最容易小產的時段,且太醫確定胎兒胎相平穩,這便代表着數月之後,長孫氏便會再得龍子。這不僅只是意味着雲秦再次有了一名小主子,在他看來,更是天命不絕長孫氏,既然能夠再添一名皇子,說不定能夠有第二個,第三個。

還有讓他心情大好的另外一個原因,是顧雲靜表現不俗,雖然雲秦軍隊還無力大舉反攻,但南陵行省目前的形勢已經穩固...維持這樣的局勢,反而可以利用一些民意和一些文官直臣來推動某些事情。(最穩定,

“以一市井江湖人物,成為雲秦開國定鼎之臣,擁重權而坐天子之側,重重帷幕之後,黑金馬車直驅帝宮之尊...你也應該滿足,也應該退了。”

懷着一些滿足,在這樣的自語之中,長孫錦瑟的目光落在了手中展開的密件上。

只是看了一眼,他威嚴的五官便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扭曲。

“怎麼敢!....怎麼敢!...怎麼敢!”

他喪失了理智,連連咆哮出了三個怎麼敢之後,才轟的一聲,拍碎了身前的一切,雷光湧出御書房,“江家怎敢有這樣的膽子!”

“今日不行早朝!”

......

帝盛怒。

皇城戰慄,一聲接一聲的傳報,傳至宮門之外。

宮門已將啟。

早朝不行?

在宮門外候着準備早朝的諸多官員頓時一片嘩然,這在長孫錦瑟在位這麼多年之中,還是根本未曾有過的事,是什麼事情,能令天子下令今日不朝?震驚之下,許多官員哪裡還顧得宮門外嚴禁喧嘩,紛紛上前相詢,儘是壓低了聲音的急切議論聲。

“嗡!”

便在此時,一聲獨特如洪流般的金屬震鳴聲響起,一輛龐大威嚴的黑金馬車,首先動了,直驅將啟未啟的宮門。

“開宮門!”

一個威嚴而低沉冷厲的聲音,從車廂中發出,沖得朱漆金盤釘的宮門都似乎轟的一震。

站立在七輛黑金馬車之後的百官最前,首輔文玄樞微微蹙眉,後方諸多官員卻都是心中齊齊一震,一時紛亂聲音徐歇,唯有黑金馬車前行時的金屬震鳴聲。

“聖上有旨,今日既不早朝...”

宮門內一人的聲音發出,微顫。

“放肆!”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黑金馬車之中,一聲怒叱,馬車周圍的空氣,都似乎瞬間扭曲了起來。

不知何處,一聲低沉的咳嗽發出。

再度有洪流般的金屬震鳴聲響起,又有一輛黑金馬車開始前行。

這輛馬車一動,另外兩輛馬車也幾乎同時前行。

接下來,剩餘黑巾馬車齊動。

宮門轟然打開。

一些內侍都是面色蒼白,身形微顫的站立在宮門兩側,不敢有一人相阻。

七輛龐大威嚴的黑金馬車並排齊驅,沿着雲秦皇城的中軸大道,沿着金色的蟠龍地磚前行,行向金鑾大殿!

整個中州皇城的建造,主軸大道,本身便都是按九乘齊驅而設,但平日里這些黑金馬車極少聚合,都是故意錯開了時段,此刻雖只是七輛,但並架齊驅在晨光中的皇城中軸大道上,卻是分外的驚心動魄。

一名頭髮如雪的老臣,看着這樣的景象,一時震撼,一時感嘆,卻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莫名悲鳴,“迫得太緊啊。”,面上老淚瞬間縱橫。

在他腦海的畫面之中,上一次出現黑金馬車齊驅,已然是十八年前。

十八年後,再現這樣的場景,雲秦卻是風雨飄搖,九輛馬車,現在只至七輛。

不少像他這樣的老臣,眼睛已然看不清楚,心中卻是清楚。

黃家的根基來自直臣,來自民意,來自地方清流,黃家老人病逝,接下來黃家是皇帝借替太子報仇,討伐聞人蒼月的洶湧民意層層削弱,直至今日,黃家氏族及門生之中,就連能夠進入金鑾殿議事的都一個不留,全部被調任至邊疆或者偏遠行省。

聞人家靠的是前朝根基,在於聲望和老臣支持,然而聞人蒼月逆反,雲秦皇帝不正視聽,借勢用之,直接便讓聞人家聲望無存,接下來一些老臣又在直諫和反對南伐事上死去的死去,告老的告老,聞人家也不可能重返這中州皇城之中。

在許多和頭髮如雪的老人一樣的老臣心中,這江家,本身一直都是幫着長孫氏,扶着長孫氏,是始終向著皇帝這一方的啊,怎麼到了今日,竟然會被逼到了這樣的地步?今日殿前,又將生出什麼樣的禍事?

.......

七架龐大的黑金馬車沿着皇城中軸線滾滾向前。

不少官員,尤其是位於前列的官員,在片刻之間,便都是或仰頭,或咬牙,或握拳,下定了決心,邁步朝着宮門行去。

這個世界對於林夕而言最為可貴的是民風的淳樸,到處可見的真誠。

而對於朝堂,這個世界最為可貴的是,在一些時刻,總有一些脊梁骨比較硬的人,敢不計生死的站出來。

“不要進!”

然而就在這些人準備抗皇命,試圖盡自己的力,改變一些對國不幸的事之時,站在百官最前的文玄樞平緩而堅定的出聲,“顏面!更亂!”

在喝止這些官員之後,他只是簡單的吐出了四個字。

但這四個字,卻讓一些甚至準備不顧他的阻攔的官員,都停了下來,焦急而悲哀的垂下了頭。

皇帝是需要臉面的。

作為皇帝,比任何人都需要臉面。

無論江家有什麼辯駁,皇帝和江家都已經是徹底撕開了臉面。

更多人看着皇帝的憤怒,看着皇帝的失態,反而會令事情朝着更不利的狀況發展。

其餘的六架馬車在這個時候同時進入,便代表着一種態度...他們進去,也不可能比這六輛馬車起的作用更大。

所以不管他們平時對於文玄樞是什麼看法,他們也根本不可能知道文玄樞此刻心中的真正情緒,但至少所有這些官員都認同文玄樞此刻的做法是最為正確的。

文玄樞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告訴自己這是已經預料中,且必然會發生,在最後一根稻草出現之前,這些都不是值得欣喜的事情,在保證自己不會有任何可以被察覺的真實情緒流露之後,他肅冷的轉頭,看着身邊的中年官員。

站在他身邊的中年官員,是冷秋語的父親,也是已經入主重重帷幕之後的人,絕對有資格此刻跟着那七輛馬車一起進入。

此刻,他可以不在意身後那些百官的態度,但他必須在意站立在他身側的這名官員的態度。

讓他真正有些欣喜的是,他看到身旁這名官員,沒有動步,只是依舊沉默的肅立在他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