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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毀、牆碎、瓦飛。

頃刻之間,蟲鳴巷的兩側民宅、院牆,便被一尊尊渾身閃光的魂兵重鎧野蠻的衝撞崩塌,數十尊高大的金屬身影在碎石碎瓦碎土飛揚中悍勇的從四面襲來。

鍾城坐在濕漉漉的地上,已經沒辦法動。

夜鶯也沒有動,因為她的對手,始終是那柄藍色小劍,且先前林夕對她和鍾城說的每一句話,都準確無誤,所以她更加確信將神的傳說是真的,她此刻的眼中便只有蕭惠海和那柄藍色小劍,沒有周圍湧來的重鎧軍士,她便等於將自己的性命全部託付給了林夕等人。

因為誰都清楚在對方飛劍的牽制下,在很短的時間內,他們這些人就會被團團包圍,成為這支重鎧大軍的中心,前後左後全部都是一樣,所以林夕、高亞楠和姜笑依三人只是隨意的品字形站立,將鍾城和夜鶯護在了中心。

......

魂兵重鎧,本身就是戰場上對付強大修行者的最強大手段。

即便是從這些鎧甲中的最薄弱處攻入,同樣要消耗不少魂力,聖師的千人敵,其自身的魂力,也只夠殺死千名普通重鎧軍士。所以如果聖師要是不逃,就站着和一千尊魂兵重鎧打,是絕對打不過的,在殺死一千尊魂兵重鎧之前,聖師的魂力,也早已經耗盡了。

聖師當然可以比一般修行者更精準的控制魂力的消耗,只是打破一塊豆腐,就只需要很少的力量,但要打破一塊鋼板,不管怎麼控制,卻勢必要有那麼大的力量才行。這是個很容易理解的道理。

一千尊魂兵重鎧...是極其恐懼的力量,也唯有在這種六七萬數量級的軍隊,且在這種重要的戰役之中,才有可能出現。

在數十尊夜魔重鎧像一具具通電的機器人從四面八方涌至的瞬間,後方稍遠一些的地方,匯聚而來的夜魔重鎧也已經形成了一道環形的金屬圍牆。

這是會令聖師都驚悸和絕望的景象。

然而林夕和高亞楠的面容卻十分平靜,青鸞戰神鎧的內里,姜笑依的面容也十分平靜。

細細的雨絲落在林夕身上的大祭司袍上,凝結成一顆顆的水珠,顯得十分美麗。

林夕反手打開了身上負着的很大木箱,從中取出了一件黑色的東西。

夜鶯和鍾城動容。

遠處的蕭惠海面容微僵,後退了半步。

這世間,唯有一件魂兵,在展露的瞬間,就可以讓三名強大的聖師如此表情。

所以林夕手中這件黑色的東西,只可能是大黑。

林夕的三根手指落在了三根黑色的弦上。

一道極細的黑光隨着三根黑弦的震蕩,倏然飛出,連一絲風聲都沒有帶起,準確的繞到了距離他最近的一尊夜魔重鎧的後頸,從兩片鎧甲的嵌合處鑽了進去。

一蓬血霧震開,這尊急速前沖的夜魔重鎧驟然失去了力量,隨着慣性,墮落在地,在一地的碎石和泥水中滑行,直到林夕面前三尺處才停住。

林夕的三指不停的在三弦上跳動,淡黃色的魂力光華在黑色的弦上就像精靈般跳動,他就像在奏琴一般,不停射出一道道細細的黑光,每一道黑光飛出,他身前便都有一尊夜魔重鎧在慘嚎中倒地。

他這種對敵的景象很優雅。

相比他,吉祥和高亞楠的對敵便很野蠻、暴戾。

吉祥黑黑的,肥嘟嘟的爪子在高亞楠的肩膀後面伸了出來。

然後它面前的所有雨滴,便全部變成了一片片鵝毛大小的雪花。

數名夜魔重鎧軍士的身上爬滿了藤蔓般的白霜,不知因為寒冷還是驚懼,動作驟然變得緩慢而僵硬。

高亞楠的動作更加的粗暴,她毫無淑女風範的一拳擊出。

那一片片雪花,在她的一拳之下,便變得更加寒意大作,變成了一小片薄薄的兵刃,隨着狂風,衝擊在一尊尊夜魔重鎧軍士的身上,從鎧甲的最薄弱處,切了進去。

姜笑依的對敵,相比之下,看起來很效率。

他先用手中的長槍刺殺了三尊夜魔重鎧,等到他面前的夜魔重鎧已經聚得十分多了,他身後的七條青色金屬尾翎便飛繞到了他的身前,解體,變成無數的青色飛刃,激射而出,將他面前聚集的十幾尊夜魔重鎧全部擊倒。

真正的青鸞學生和青鸞學院講師、教授,都是不能用一般修行者的標準來衡量的。

這樣的殺傷,使得服用了魔眼花煉製的藥物的這些大莽重鎧軍都陷入了驚懼,位於前列的軍士甚至一時不敢上前。

然而和所有軍隊掩殺修行者的場景一樣,前方的軍士驚懼,後方沒有第一時間看到前方景象的軍士,卻依舊士氣十足,依舊在前進,尤其看着周圍密密麻麻都是自己的同伴,他們便會覺得自己極其強大,所以前面的軍士,即便想往後退,也根本退不了,依舊被後面的軍士堵着,擠着,往林夕等人的身前壓來。

慘叫聲,咆哮聲,魂力在魂兵重鎧符文中流動時金屬的獨特嗡鳴聲,沉重的金屬身軀洪亮的衝撞聲,在林夕等人的身外不斷的響起。

倒下的重鎧軍士,在幾個呼吸之間,就已經在他們的身外,形成了一堵金屬斜坡牆,鮮血從金屬的間隙中不斷流出。

夜鶯的眼瞳猛地緊縮。

倒下堆積的重鎧讓她的視線有一個間隙無法看到蕭惠海,就在她往旁邊跨出一步,再次從魂兵重鎧的縫隙中看到蕭惠海時,她看清楚一直懸浮在蕭惠海身前的藍色小劍已經不見了。

蕭惠海身外的雨絲全部在沸騰般的震動着,只是這種程度的磅礴魂力震蕩,便足夠說明他在御使着這柄飛劍。

然而這柄飛劍去了哪裡?

在被這密密麻麻的魂兵重鎧身上的魂力震蕩得支離破碎的潮濕空氣里,她一時無法感知到這柄飛劍。

她的心中,寒意驟生。

......

“錚”的一聲輕響。

這是林夕面前的一尊夜魔重鎧後頸處鎧甲內里的鎖片被箭光刺透時的聲音。

這尊夜魔重鎧的頸椎被切斷,如同一灘爛泥般倒下。

然而就在他倒下的瞬間,那柄藍色的小劍,貼着他的後背鎧甲,飛滑而出,挑向林夕的喉結!

對於蕭惠海而言,林夕始終是最大的威脅。

殺死林夕,接下來重鎧軍自然也可以逼得夜鶯出手,將這幾人全部磨死...哪怕只要殺死林夕,他便退走,林夕的死亡,或許也能徹底決定整個東景陵的戰局。

夜鶯沒有很快感知到這柄飛劍。

所以她沒有足夠的時間應對。

這一瞬間,她的蒼老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絕然的神色,手指再次狠狠的敲擊在刀尖上。

她手中這柄已經布滿無數蛛網般裂紋的長刀驟然分解,每一條裂開處,都發出了一道凄厲的音浪。

藍色飛劍像飛蟬的翅膀一般急速震顫,往後飛退。

“噗!”“噗!”“噗!”...數聲,藍色飛劍的退路上,林夕正前方的數尊夜魔重鎧中的軍士,全部腸穿肚爛而死。

蕭惠海的身體晃了晃。

這一瞬間,他不知道連續灌輸了多少道魂力,才削減掉了飛劍的震顫,令得自己的飛劍沒有損毀。他的雙手酸麻得都令他自己有種想要扯掉自己雙手的衝動,然而遠遠的看着夜鶯,他的眼神之中卻是閃現出了一絲欣喜。

“江家的音震之法的確很強,甚至可以隱隱克制飛劍...但可惜的是,你原本就帶着傷。”他看着夜鶯,遙遙的出聲。

此刻的夜鶯,已經拔起了插在她面前的另外一柄刀,只是她臉上的每條皺紋中,都在滲出血水,看上去異常的慘烈和凄厲。

林夕和姜笑依、高亞楠擊殺這些夜魔重鎧軍士的速度很快,此時依舊沒有一尊夜魔重鎧能夠對他們造成真正的威脅,但就算是動用大黑,使用起魂力來最為節省的林夕,魂力的消耗速度也是十分迅速...更何況林夕體內的魂力本來所余不多。接下來林夕等人的死亡,最多也只是半停之內的事情。

“雖然我很擅長裝酷這種事情,但這種時候我也沒有什麼心情裝酷裝冷漠裝玄虛。”然而神色疲憊的林夕,卻是反而平靜的笑了笑,“可惜是可惜,只是可惜的是你們...你們的動作太慢了一些。因為你們的沒有信心和一些廢話,不敢決然一戰,所以你們自己浪費了一些決定勝負的時間。你是聖師,你仔細聽聽的話,便應該明白我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了。”

蕭惠海的臉色大變。

飛回他身前的藍色小劍倏然一低,差些直接落地。

他耳中充斥得最多的,依舊是魂兵鎧甲的震鳴聲,然而此時,他終於聽到了一些截然不同的震鳴聲,不屬於夜魔重鎧的震鳴聲。

他的呼吸停頓了。

一聲聲厲吼聲和巨大的金屬撞擊聲,在下一刻就轟然響起。就像整個天地都變成了金屬,在他的腦海之中撞擊、轟鳴。

“咳...”

他發出了一聲輕咳,咳出了些血絲。

此時,就如當天和谷心音戰鬥一般,他的鬥志和信心已經全部瓦解。他的身體往外飄飛而出,直接不管這裡的大莽夜魔重鎧軍,直接乘着夜色,往外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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