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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涇河邊上。

姜鈺和谷莠一起,將紙船燈都點上蠟燭,放到了涇河裡。

兩個人站在河邊,看着整個河面七零八落漂滿了紙船燈,點燃的蠟燭將整個河面都映照得如同皎潔的月色。

涇河水從宮外流入上林苑,最終又會從上林苑流往宮外去。

姜鈺其實知道,這些紙船燈最終要麼漂到宮外去,要麼就翻在涇河裡被河水所湮沒。

能漂到陰間的忘川河,也不過就是自己騙自己。

谷莠看着河面上的紙船燈,有些幽幽的道:“以前是奴婢和太妃兩個人給他放燈,現在是奴婢給太妃和他放燈,不知道哪天奴婢死的時候,有沒有人給奴婢放一盞燈。”

姜鈺道:“都還好好活着,幹什麼想着死的事情,想着怎麼活不好嗎?”

谷莠看向姜鈺,張了張嘴正想說話,姜鈺的耳朵卻警醒的聽到了些許的動靜,彷彿有腳步聲正往她們的方向而來。

姜鈺連忙對谷莠做了一個“噓”的動作,道:“不要說話,有人來了。”

說著拉着谷莠左右張望了一下,看到旁邊能躲人的假山,跑到假山裡面去了。

過了一會,果然聽到有年輕男子的身影出現在了河邊,看着河面上的紙船燈和遺留在地上的籃子,臉上出現些許驚喜。

他停在岸上看了一會,然後靠近到河邊,伸手將一隻還沒漂走遠的紙船燈撈了上來,仔細的看了看。

上面就是雪白的油紙疊成的紙船,沒有任何的標記和字跡,看不出任何的東西來。

他將紙船燈重新放回到河裡,然後站起來,四處張望了一下,突然滿含期待的開口喊道:“阿鈺,阿鈺,是你嗎?是你嗎?”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並沒有人回應他。

姜鈺從假山的縫隙里看着外面的人,看見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臉上蘊含著極大的失望和失落,悲望的苦笑了一下,然後又喃喃自語着什麼。

隔得有些遠,姜鈺並聽不清他說什麼,只隱隱約約聽了半句,似是在說“望你還活着,原來是我的奢求……”

他站在河邊停了好一會,然後才身子有些踉蹌搖晃的離開了上林苑。

等他走遠了之後,姜鈺才拉着谷莠從假山裡出來。

谷莠望着他走遠的方向,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姜鈺則對谷莠道:“走吧,咱們回去了。”說著又提醒她:“別忘了把籃子也帶上。”

谷莠道了聲是,將籃子拿起來,這才跟着姜鈺回了紫宸宮。

宇文烺在朱泓離開了有小半刻鐘,才從宣清殿出來,進了皇極門之後,問萬得意道:“你說剛才朱泓去了上林苑?”

萬得意道:“是,剛剛已經出來了。奴才看朱大人的神色有些不好,特意讓人送了他出宮。”

宇文烺沉眼道:“朕若是記得不錯,今日該是大皇兄的忌日。”

萬得意嘆道:“誰說不是呢,成王殿下在四年前的今日戰死在沙場。”

宇文烺道:“我們也去上林苑看看吧。”

萬得意躬身道了聲是,然後指使着宮人提着燈籠小心在前面給宇文烺照着路,一邊跟隨着宇文烺。

宇文烺走到上林苑的時候,涇河邊上早已沒有了人影,只余留幾盞還沒來得及漂走的紙船燈。

宇文烺看着皺了皺眉,問道:“誰在這裡放的燈?”

萬得意也疑惑得很,往年寧默宮的那一位倒是會偷偷在上林苑放燈。

但是今年,姜太妃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難道真的是姜太妃的鬼魂回來了?

宇文烺道:“去找個宮人問問,誰在這裡放的,省得一些居心叵測的人在這裡裝神弄鬼。”

萬得意道:“恐怕問宮人也是不知。”又道:“皇上忘記了,您幾年前給上林苑的宮人發了話,每年的今日宮人不需要在上林苑巡視。”

至於為什麼發這樣話,自然是為方便寧默宮的那一位。

宇文烺沒有說話,只是在涇河邊站着望了一會兒河面,然後才回了紫宸宮。

宇文烺走進紫宸宮的時候,姜鈺正坐在榻上端着一碗蓮子羹,有一下沒一下的吃着。

見到宇文烺進來,也不起來行禮,“哼”了一聲然後撇過身去。

宇文烺倒不介意她的無禮,走過去坐到她臉向著的一邊,招了招手讓宮人將隔在他們之間的小几撤下去,一邊道:“怎麼了,還為今天朕沒去景安宮的事跟朕生氣?”

姜鈺不回答他的話,又十分不滿他讓宮人將小几撤走,嚷嚷着道:“臣妾還要放碗的呢,皇上讓人將小几撤走了,等一下讓臣妾的碗放哪裡?”

宇文烺伸出手來,對姜鈺道:“朕替你端着。”

姜鈺撇了撇嘴:“臣妾可不敢支使皇上。”

宇文烺收回手來,問宮人道:“今天煮了什麼粥這麼香,給朕也來一碗。”

墨玉道了一聲是,然後下去盛蓮子羹了。

姜鈺仍是心裡不滿,忍不住又要跟宇文烺計較一番,看着宇文烺道:“倘若今日被請進景安宮的是淑妃,恐怕皇上一刻都不敢耽擱馬上就去景安宮了吧。”

宇文烺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但朕知道淑妃若被請到景安宮,朕去了她一樣也不會少受苦,而你被請去景安宮,朕就算不去你也能平安無事。”

姜鈺冷呵了一聲,道:“那臣妾是不是還要多謝皇上的英明神武,神機妙算?”

宇文烺還沒來得及說話,墨玉已經端着蓮子羹上來了,笑着對宇文烺道:“皇上,蓮子羹來了。”

宇文烺點了點頭,道:“先放桌子上吧,你們都先出去。”

墨玉將蓮子羹放到桌子上,有些擔憂的看向姜鈺。

姜鈺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又將手裡吃了沒兩口的蓮子羹遞給她。

她覺得今日,她有必要跟宇文烺好好談談,試探一下他對孟蘅玉和孟萱玉究竟是什麼態度。

墨玉將她手裡的碗接過來也放到了桌子上,這才領着殿內的宮人對宇文烺和姜鈺屈了屈膝,然後出去。

姜鈺問道:“皇上就不問問,太后今日在景安宮跟臣妾說了什麼?”

宇文烺道:“你若是想說,朕便聽着。”

姜鈺道:“太后跟臣妾提起了兩個多月前在景安宮發生的那件事,提起臣妾與淑妃的孩子同時有恙,太后手裡只有一顆保胎葯,太后逼皇上是選擇保淑妃還是保臣妾。皇上選擇了保臣妾,但太后卻將保胎葯給了淑妃。還跟臣妾深刻探討了一下‘護就是不護,不護就是護’的深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