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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噴薄,馬鳴嘶啞。

七郎張昕從馬背上跳下來,右手先着地,折了骨。

別苑的疾醫立即趕了過來,絕塵讓一群湧上前來的馬夫給制止住,無法動彈。

“先找獸醫看看絕塵。”張昕身上的那一陣劇痛過去後,整個人稍微緩過神來,看向倒地的愛馬絕塵,心痛不已。

他與絕塵相處五年,感情很深,今日這番變故,絕塵突然發狂,不管任何原因,他都不希望絕塵出事。

可大姐張昑的那一劍,直中要害,不留餘地。

“這些你不用管,讓疾醫給你包紮傷口,仔細檢查身體,其餘的都交給阿姐。”八娘張昑捂住躺在肩輿上的大弟張昕的手,不允許他亂動。

右邊的衣袖,染浸成血衣,鮮紅的顏色,刺得張昕烏黑的瞳孔,猛地收縮,面上的鎮定,卻怎麼也掩蓋不住,心頭的懼怕,兩手止不住地發抖顫慄。

“沒事,阿苟,你會沒事,一定沒事……”八娘張昑,口中不停地念叨。

剛才的一幕,危急關頭,巨大的恐懼把她整個人都淹沒,只能憑着本能行事,只想着阻攔絕塵,阿弟才能獲救。

千鈞一髮之際。

沒有猶豫,沒有思考,一切的一切,化作力量,衝上前去,傾注於擲劍的一剎那。

幸而……幸而刺中了,幸而絕塵頃刻倒地,沒有再往前沖……此刻回想,依舊各種後怕,各種心有餘悸。

“阿明,我們先把七郎抬去休息區,也方便疾醫處理傷口,給七郎檢查身體。”崔陽蹲下身,撫攬住張昑的肩頭,“你別擔心,七郎會沒事的。”

然後又望向七郎張昕,寬慰道:“你的身體最重要,其餘的我來處理,絕塵我也會盡量安排獸醫搶救。”

七郎點點頭,“一定……一定要救絕塵。”

很快,七郎張昕就被僕從抬走,八娘張昑緊隨肩輿左右,跟去了休息區,崔陽一邊吩咐人去把他們這次出門,傅家帶的疾醫請了過來。

一邊把隨行獸醫叫上,去看倒在場中,已讓眾多馬夫用繩子縛捆住的絕塵。

絕塵發出一串串悲嗆的哀鳴聲,回蕩在馬場上空,聽得人傷心不已,群馬騷動,崔陽也有自己的愛馬,所以他特別能理解,七郎摔成重傷,依舊惦記着絕塵的心情。

“這是別院里的獸醫,讓他們瞧瞧絕塵。”

忽然一道略顯緊張的聲音響起。

崔陽等人抬頭望去,見是彭城王世子宇文安,以及他身後,跟有五個僕從,想來就是他口中所說的獸醫了,一時間,並沒立即回話,畢竟宇文安是今日的東道,七郎張昕和他的馬絕塵,是在他的地方出了意外。

怎麼看,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片刻沉默。

傅原先開了口,“多個人多份力量,讓他們去。”這一群人中,以他最為年長,又素來持重,傅原拍了拍崔陽的肩頭,又望向彭城王世子宇文安,“我相信,大家都是聰明人。”

說完,看了眼圍觀的眾人。

“我也信,沒有人會這麼愚蠢。”鄭業收起一慣的弔兒郎當,退後一步,算是表態。

接着,崔陽當機立斷地退後一步。

其餘人雖然也沒有說話,但都跟着退後,以表明態度。

彭城王世子宇文安身後的五名獸醫,呼啦啦地上前查看絕塵。

“今日馬廄里的馬夫,我稍後會把他們聚集起來,然後全部交由你們來處置,你們想怎麼審問都行。”宇文安這話,說得坦坦蕩蕩,擲地有聲。

場中倒有一大半的人,不再疑心他。

連崔陽,對他的這份光明磊落,都心生佩服。

況且,對於他,宇文安或許有這麼做的動機,但對七郎張昕,宇文安連動機都沒有,他應該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人交給阿憲去處理。”崔陽看向側身的八郎張憲,他精通律法,而且其父張德為大理寺少卿,耳儒目染,對審訊一道算是頗為精通。

“好,把人交給我。”張憲站了出來,一臉鐵青。

他是張家人,今日七兄張昕在馬場出事,他絕不能袖手旁觀。

“這馬傷及根本,救過來,也是廢掉了。”

賽馬場上六位獸醫好一通檢查後,一致得出的結論,其中一位面黑留着髭鬚的獸醫,指了指托盤,“四隻馬蹄全部毀掉了,馬蹄的蹄底,各撥出一枚鐵釘。”

“是讓這些東西給傷到了。”崔陽以及張憲急忙上前,摸了摸托盤裡四枚,約有兩寸長的鐵釘。

這麼長的鐵釘,按常理推斷,打進馬蹄里,根本不可能。

八郎張憲直接問了出來,“這些東西怎麼會跑進馬蹄裡面去?”

“雖然這些鐵釘對馬蹄有傷害,但真正損害馬蹄的,依仆看來,不是這些鐵釘。”

又有一位矮個兒獸醫說話了,“馬蹄好像是被一種不明腐蝕物給傷到根本,救了回來,以後恐怕連久站都不行。”

久站都不行,哪還是馬嗎?

“不明腐蝕物?如果你們看不懂,哪就讓疾醫過來瞧瞧,到底是什麼。”崔陽冷笑一聲。

宇文安幾乎想都沒有多想,就趕緊指揮僕從,去叫一名疾醫過來。

“那這馬……”還救不救?

矮個兒獸醫剛起了話頭,一對上崔陽凌厲的目光,剩下的話,都咽在喉嚨里,不敢說出來。

崔陽當然也明白獸醫的意思,連久站都不行,這樣的馬,救出來用途不大,這樣的馬,沒必要救。

只是在崔陽看來,馬通人性,人亦知馬。

朝夕相伴,自當不離不棄。

“不管怎麼樣,先救下絕塵的性命。”崔陽一捶定音,哪怕成廢物,張昕也會願意救,張家也不在乎,多養這麼一匹馬。

“唯。”

六位獸醫,面露驚訝之餘,紛紛應聲。

“馬廄里所有的馬夫,都帶到休息區那邊來。”崔陽說完,看了眼張憲。

張憲頷首點頭。

接下來,救馬的救馬,審訊的審訊,有調查幾枚鐵釘的來源,還有哪不明腐蝕物,卻沒有一個人轉身離開,包括那幾個寒門子弟,都不約而同地留了下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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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筋動骨一百天,三個月以內,不要使用右手。”

傅家的疾醫,給七郎張昕包紮好傷口後叮囑道,“另外,最好找個正骨的疾醫,再好好瞧瞧,身上的那些擦傷,某看了,都沒有大礙,擦了祛瘀膏藥,半個月左右,會消去痕迹。”

“那三個月以後,我能不能拿筆?”七郎張昕忙問道。

他要參加明年三月清河郡的銓選,要是拿不了筆,他就沒法參加銓選考試。

“這個,要視郎君的恢復程度來定。”疾醫沒有把話說死,然後,又說了些注意事項,才到旁邊去開藥方。

這裡是彭城王別苑,七郎張昕在這養傷不合適,而回程又有點距離,眼下七郎實在不適合在路上顛簸,估計着路程,八娘張昑就下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