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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昭華禁不住,渾身打了個顫慄,腦袋有瞬間的空白。

他知道了。

他竟知道了。

他怎麼會、又怎麼能全部都知道,和上一輩子一樣……

與記憶中,那張冷酷無情的面孔相重疊……

一瞬間的恍惚,楊昭華突然抬起頭來,目光惡狠狠地瞪着張昕,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我不清楚。”

“人你也不許帶走。”

“不清楚好呀,那就讓洛京府衙來查清楚。”張昕冷哼一聲,“若是我帶不走這個小女娃,就讓能帶走的人來,朗朗乾坤,天道昭昭,好歹是一條性命,我相信,你也沒法一手遮天。”

聽了這話,楊昭華兩眼冒火,氣急敗壞道:“胡說八道。”

鬼才相信,張昕會為一個毫不相干的小女娃申張正義,單純一張相似的臉,還輪不到張昕來操心,除非是張曦本人。

忽然,只聽楊家大娘子楊昭容疑惑道:“關二娘什麼事?小娘子是因為意外落水救治無效而沒了的。”

張昕轉頭,但見楊家大娘子一張臉依舊慘白,眼裡卻滿是詫異與不解,看來,這位大娘子,什麼都不知道,還被自家妹妹,蒙在鼓裡。

他沒有替楊二娘隱瞞的打算,正欲開口,卻見二娘楊昭華忽然奔到他面前,壓低聲音,“閉嘴,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張昕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盯着面前的楊二娘,身量尚不及他胸口,膽子卻格外大,只是怨氣太重,那幽深的目光,如惡鬼纏身一般,令他極不舒服。

“去那邊說話。”

張昕揚了揚下巴,對着左前方的一間坊鋪,因着整個弘輝坊都是楊家的,因此坊間兩邊的店鋪,不僅稀疏,而且較少,整個裡坊,只有兩間坊鋪,還是空着的。

左前方的那間坊鋪,裡面布置疏闊,還有個小二樓。

去那兒說話,離得有點遠,眾目睽睽之下,他能避嫌,又能方便說話。

“好。”楊二娘咬牙切齒地點頭。

不等張昕邁步,率先往那兒去。

“二娘。”楊家大娘子楊昭容卻是不贊同,“你們有什麼話,不能在這兒說。”

“阿姐,你別管。”楊昭華甩開大姐楊昭容的手,也不讓僕婦跟着。

“只確認一件事,光天化日之下,你也不用擔心。”張昕舉步時,正巧對上楊昭容擔心的目光,勸解的話,下意識就說了出來。

過後想想,大約是心裡覺得她可憐,被自己的親妹妹算計。

雖說,張楊兩家積怨已深,但楊家二娘楊昭華對他莫名的恨意,張昕仔細想想,無外乎兩件事,一是那年剛回洛京,因大姐在宮裡出事後,他灌了楊二娘啞葯,二是楊家二郎楊繼宗的死,聽說,楊二娘和這位兄長關係很好。

只是他卻想不明白,這一次,楊昭華的行事。

畢竟,楊大娘子是她親姐姐,毀了自己姐姐的名聲,對她有什麼好處。

要知道,男女間所謂的流言蜚語,於郎君來說,雖聲名有瑕,但到底只是一樁風流韻事,無傷大雅,而於女娘來說,卻完全不同。

有時候,會影響女娘的婚姻。

然而,這些,都不是他該關心的。

“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只是從今往後,你離我家十六娘遠遠的,你有仇有怨都可以衝著我來,你那些鬼魅伎倆,別把我家十六娘攙和進去。”

“衝著你來?”楊昭華呢喃了一句,卻是冷笑連連。

面前的人,眉眼精緻,面容俊美無疇,氣勢奪人,這一刻,依舊能令她心跳失序,怦然心動,也無怪乎,引得多少洛京女娘,視作春閨夢裡人。

上一輩子,兩人同床共枕十三年,她再清楚不過,不論是白月光的大姐,還是硃砂痣的鄭瑩,占的份量都不夠,這人根本就沒有弱點,什麼都打擊不到他,唯一的軟脅,大約是他那個不爭氣的妹妹。

“對,”張昕頷了下首,“我家十六,年歲尚小,不懂世事,你要是再敢拿她作靶子,我不介意直接把你做成靶子。”

“你敢!”楊昭華聞言,滿臉驚懼。

“在洛京當然不敢。”

張昕說得很直白,因着楊太后的關係,洛京城還真不好動手,況且動手後,麻煩大,“但你能保證,你這輩子,不出洛京城。”

“你……你混蛋。”

突然被罵,張昕怔愣了一下,雖心裡有惱火,卻也不打算計較,讓他和女娘對罵,他還真做不到,“你記住我的話就行了,我說到做到。”

說完,張昕轉身,就走。

“等等。”

張昕回過頭來,站在樓梯口,望向楊昭華,“你還有什麼事?”

他自覺,話已經說完了。

“你不打算對我大姐的閨譽負責任,娶我大姐。”

噗嗤一聲,張昕驚得差點讓自己的口水嗆到,兩眼似看怪物一樣,瞪着楊昭華,“二娘還是慎言,大娘應該是你嫡親的大姐,你再不喜歡她,也沒必要這麼害她。”

落個水,救個人,就得負責任?

這是哪裡的道理?

女娘子的閨譽就這麼廉價?

張昕都想掰開楊昭華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着的是什麼。

婚姻自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承宗廟,下延後嗣,結的是兩姓之好,而不是兩家之怨!

怎麼會這樣?望着張昕離去的背影,楊昭華極為難解,這已經是第二個人和她說這樣的話。

頭一個是阿耶。

昨晚聽了她的話,滿眼不可思議,最後還說她迂腐,讓她熄了念頭。

她上上輩子,看的那些穿越,古代女子要恪守閨訓,一個個把名節看得比天大。

怎麼到了她這裡完全不一樣了。

“二娘,二娘……”

大娘楊昭容的聲音響起,伴隨着噔噔的上樓聲,楊昭華從迷茫中回過神來,應了聲嗯,“阿姐。”

“二娘,你沒事吧?”楊昭容關心道,她雖聽不到,剛才二妹和張昕兩人在樓上說了什麼,卻看得清楚,二妹的臉色一直不太好。

只見楊昭華勉強一笑,搖了搖頭,“我能有什麼事。”爾後又問道:“人走了?”

“走了,那個小女娃他沒有帶走,我已吩咐人,給小女娃在城上買塊吉地安葬,再請融覺寺的比丘做三天的法事。”

“阿姐安排就好。”楊昭華神色倦怠道。

她手上的人命,這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