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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景行里返回將軍府,太陽已高高升起。

一大清早,因一連串突如其來的事件,直到此刻,張昕都沒能回過神來,一時的衝動,脫口而出的話,隨着理智的漸漸回籠,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該如此。

卻又覺得合該如此。

君子一諾千金,然而在他心中早已知是不可能,不過是面對楊大娘子的殷殷期盼,生出一絲絲不忍心,這一絲不忍心作祟,才沒有直接拒絕。

找了一個合適的借口。

這麼一想,很快,張昕就把這個借口的拋至腦後。

哪怕昨夜很晚才睡,但經過這麼一折騰,張昕也沒了困意,目送方意帶着楊二娘子及楊家僕從離開將軍府,張昕沒有再停留,帶上已經起床的小妹張曦,離開將軍府,前往瑤光寺。

“聽說楊二娘早上來將軍府了,她來做什麼?”

上了馬車,張曦直接問自家兄長。

“不干你的事,你管她來幹嘛。”張昕伸手捏了捏張曦肥嘟嘟的臉蛋,“別瞎打聽,早食想聽什麼?這座里坊,有一家胡餅很不錯,要不要嘗一嘗?”

“不吃,我要回家吃早食。”

張曦齜着牙推開大兄張昕的手,連滾帶爬,坐到對面去,離得大兄遠遠的,免得臉蛋受揉搓,要不是看在大兄今日離京的份上,捏她的臉,她早就一掌拍過去了。

“我們不回家了,直接去瑤光寺。”

“我陪阿娘用粥。”張曦答得乾脆,她記得,阿娘早食都用麥粥,慎嫗熬的粥很好喝,頓了一下,又問道:“阿兄不用回家拿行李?”

“不用,我讓張蠻回去了。”

張曦聽了輕輕喔了一聲,掀起車簾一角,身子往右側傾斜,趴在一張隱囊上,看着車窗外,人聲鼎沸喧鬧,行人絡繹不絕。

這在里坊內,坊街兩旁鋪肆依次列開,其中賣吃食的鋪子是最多。

人來人往,吆喝聲不絕於耳。

極為繁華熱鬧。

除了去驪山外,張曦兩輩子加上,也沒有出過洛京,而且凡是從外地來到洛京的人,無一不誇洛京富貴繁華,風流韻致,非其他地方可比擬。

在那一輩子里,張曦也聽阿顧說過,許多人都想在洛京做官,而不願意外放。

因此,張曦實在沒法理解,大兄放着好好的秘書郎不做,放着物阜華豐的洛京城不待,偏偏要跑去涼州城,去那邊塞寒苦之地。

她自來,見不得人間別離,恨不得日日一起,世事永不變,方才好了。

明明一家人都在洛京,為什麼大兄就一定要離京。

一想到,張曦的心情就很低落。

然而,世事從來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在那一輩子里,大兄長駐秦地,在洛京的日子少之又少。

這一輩子里,連阿耶打了大兄一頓,都改變不了大兄的想法。

張曦也沒想過,要自不量力地去勸阻。

一路無話,趕到瑤光寺,一進尼院,華令儀沒來得及關心長子兩句,一眼就注意到張曦額頭上的傷,“你這是怎麼了,額頭怎麼受傷了?”

“不小心碰到案角,砸了個小傷口。”張曦忙伸手摸住額頭,不待阿娘出聲責備,又忙不迭地笑道:“阿娘,不礙事,已經不痛了。”

自己撞到自己的蠢事,她絕對不說。

饒是如此,華令儀看了看女兒額頭傷口的口子,免不得心疼,“你的傅姆和乳娘,是怎麼照看的?這麼不仔細,讓你受這麼大的罪。”

聽了這話,張曦有些慶幸,剛才大兄沒讓今日跟着的岑傅姆進來,不然,少不了要受阿娘的一頓責罵與怪罪,“不怪她們,是我自己的撞到的,周典御說……”

“你在宮裡受的傷?”華令儀打斷張曦的話,臉色一下子很不好。

張曦見了,瞬間反應過來,說錯話了,看着旁邊的大兄張昕伸手撫額,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只得自救,趴在阿娘懷裡,“阿娘,都怪宮裡的案角太尖利了,當時可痛了。”

“我下回進宮,要親自把撞我的那張案幾的案角削掉。”

聽了這童言稚語,再瞧着女兒信誓旦旦的小模樣,登時十分怒氣,去了七分,就小女兒這鬧騰勁,也沒幾個人能管得住,抱起小女兒,朝着她屁股拍幾下,板着張臉叮囑道:“你可別折騰了。”

說完,想起什麼,又道:“以後沒事,盡量少進宮。”

“知道了。”瞧着阿娘不追究了,張曦點頭如搗蒜,無不應從。

“這幾日傷口都不要沾生水,留下疤就不好了。”

“不會。”張曦忙寬阿娘的心,“周典御說了,不會留疤痕,他那還有許多祛疤的藥方。”

華令儀沒好氣瞪了懷裡的張曦一眼,“傷口好之前,你就在寺里待着。”

張曦沒來得及反抗,只見旁邊的大兄張昕附和道:“就該這樣,阿娘以後索性把她拘在身邊,別讓她出瑤光寺,免得一個照看不着,就出意外。”

“我看這樣也行。”

“阿娘。”張曦急得忙喊一聲,極不樂意。

她喜歡熱鬧,在一個地方,怎麼都待不住,況且,再過幾年,她的阿顧大了,經常來瑤光寺就不方便了。

華令儀沒管女兒嘴翹得很高,領着長子進起居室,細細叮嚀起出門在外的一些事情。

又着重說起了他的婚事。

武威賈氏十七娘。

年十五,待字閨中,母族為秦郡杜氏……

——*——*——

“你站住。”

長秋寺里,竺可琳法師一個錯眼,就看到自家小徒弟凈空悄悄起了身,退出了禪室,忙地喝止一聲,又說道:“你要去哪?”

“徒兒念經念乏了,想去經幢那邊走走。”

“這幾日,為師沒在經幢附近看到你,倒有好幾回,瞧着你在寺院的山門前轉悠。”竺法師沒留一點餘地,直接揭露開來。

心裡有恨其不爭氣。

“張家那丫頭不在長秋寺,你是不是都沒心思念經?”

“不是。”凈空搖頭。

“實話告訴你,十六娘這幾日都不會來寺里。”

“為什麼?”凈空猛地抬頭望向竺法師,滿眼裡除了疑惑,還有驚訝。

竺法師見了,頓時覺得頭痛不已,這開了竅的徒弟,比沒開竅的徒弟,更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