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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滴水成冰,屋裡溫暖如春。

然而,一室寂靜,候着的僕婦婢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華令儀抱着小女兒急得來回團團轉,小女兒從外面回來,先是懶懶的不說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叫了田疾醫過來請了脈,說是神思不屬,受了驚,開了劑安神的葯。

服下後睡了過去,只是沒過多久就發起了低燒,到了下晌,越燒越厲害,竟還說起了胡話。

“阿顧是什麼?”華令儀急問道。

她是聽了許久,才聽清小女兒一直在呢喃這兩個字眼。

候在一旁的岑傅姆忙回道:“應該是顧家二郎,平日小娘子都這麼叫他。”

“你說的,可是剛才在山門前的那位小郎。”張昕轉頭望向岑傅姆,語氣急切,目光迫人。

岑傅姆心頭一驚,忙不迭地點頭,“回郎君,就……就是那位小郎。”

“我去找他,問問他到底和阿眸說了什麼。”張昕說完,急轉身往外走,華令儀回過神來,想攔都來不及了。

她現在心思全都放在懷裡的女兒身上,用了所有退燒的法子,都不管。

到後面,小女兒不僅說胡話,還哭了起來,先是低泣,後是大哭,哭得傷心至極,撕心裂肺,連華令儀聽了,眼淚都止不住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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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嬰久不見長子張昕歸家,疑心瑤光寺有事,便打算過去一趟,只是剛出門,就碰上何山遣來府里報信的人。

聽說小女兒病了,張嬰頓時着急不已。

驅車親自前往銅駝街,帶上周典御,一同前往瑤光寺。

“張子平,你讓我進尼寺!”

周典御站在瑤光寺的山門前,整個人都覺得不好,滿臉震驚地望向張嬰,“我不進尼寺的,我記得你家在這附近有別院,去你家別院。”

張嬰一把扯住甩袖要走的周典御,冷眉喝道:“周叢,你少跟我講究,我家十六病着,哪還能挪動。”

“瑤光寺里都是女尼,我們這樣進去不方便。”

“放心,我會派人去和主持妙德法師說一聲,門房會有接待的知客尼領我們進去。”張嬰根本不給周典御離開的機會,拖着他就往寺里走。

只片刻,又輕飄飄地道了一句,“周叢,你別逼我綁你進去。”

周典御掙脫不得,想到張嬰的性子,為了不使自己難堪,只得跟上。

幾次經驗下來,他最怕的,就是給張家的孩子看病,偏偏張嬰就盯上了他,他想躲都躲不開,每回還遇上他休沐日。

心裡頓時把張嬰罵了個半死。

張嬰似有所感,側頭看了眼周典御,“省着點力氣,等會兒給我家十六瞧病。”

聽了這話,周典御不防,腳下一個趑趔,眼看着就要在雪地上滑倒了,張嬰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果然是在罵我。”

語氣難得的,於急切中帶着幾分調侃。

因心中焦急,拉着周典御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快點,進都進來了,就別磨蹭了。”

周典御氣得倒仰,卻沒有耽誤腳下的步子。

很快到了華令儀所住的尼院,遠遠就聽到小女兒那震天動地的哭聲,張嬰急得顧不上其它,最後幾乎甩開周典御,跑着進了尼院。

落在後面的周典御,看得直搖頭。

只是聽着那哭聲,一個四歲的小孩,哭成這樣,他心裡頓時也覺得不大好。

進去後,給張曦把了脈。

果然,情況很不好,小小的一團,臉燒得紅彤彤的,渾身滾燙,身上只着一件素色單衣,半睜着眼,眼淚漣漣,似有些糊塗了。

“哭了多久?吃了什麼葯?”周典御問道。

“有小半個時辰了,先吃了小碗安神葯,哭醒來後,又吃了點退燒的葯,”

華令儀急忙回話,兩手緊緊捏着手裡的佛珠,女兒早在張嬰進門時,就讓他抱了過去,“能不能先止了哭,再這麼哭下去,她小孩子的身子哪受得住,又還發著燒。”

剛才她怎麼哄,都不管。

她看着,心裡也跟着難受。

周典御瞧着張曦手腕與腳踝處敷着薑片,想來是田疾醫吩咐的,於是說道:“生薑和薑糖水等退燒的法子,要繼續用,另外……”

說到這,看了眼張曦,並張嬰一眼。

按說,士族之家,孩子養得精細,身邊乳娘傅姆及僕從如雲,不該會受驚的,可看着縮成一團,都啞着聲音在哭泣的張曦,浮脈緊而虛,明顯是受了驚的癥狀。

“另外還有什麼?”

片刻未聽到周典御把話說全,張嬰和華令儀急得不約而同地出了聲。

“這孩子好像受了驚,有點心神不寧。”

這話一出,兩人都大吃一驚,張嬰先問道:“怎麼回事?”緊接着,又急切地追問了一句,“阿眸怎麼病成這樣的?”

目光卻是望向華令儀,很明顯是問她的。

華令儀愣了一下,只得把張曦跑出去,去了山門前的事,說了一遍。

“顧家那小郎?”張嬰猶不敢相信,顧跋那兒子,他見過幾回,長是很標緻,也很懂禮貌,他記得,小女兒好像挺喜歡那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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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雲覺得自己很冤。

心情從見到張昕的喜悅,再到聽說張昕上門來找他的狂喜,最後對上一張冷若冰霜的臉,一個橫眉冷目,澆滅了他所有的興奮。

簡直如同坐過山車一般。

起伏得厲害。

他已經解釋了三遍,當著阿耶的面,向張昕解釋了瑤光寺山門前發生的一切,他見到張曦後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

都快到了場景還原的地步。

張昕仍舊不相信他,認為他欺負了張曦。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張曦病了。

最後,阿耶親自帶他上馬車,押着他前往瑤光寺。

此刻面對屋子裡,同時射向他的十幾雙眼睛,各色各樣的目光都有,包括阿耶在內,他都不懼,唯獨兩雙鋒利的目光,他絲毫不敢忽略與怠慢。

一是張嬰,一是張昕。

前一個,他現在得罪不起,後一個,他將來得罪不起。

顧青雲欲哭無淚,眾目睽睽之下,硬着頭皮把下晌在山門前,遇見張曦的事,又重述了一篇,努力回想,連細節都不敢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