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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就在眼前。

張曦自然不會放棄。

所以哪怕女官和內侍百般阻撓,她都不願意往回走,執意要過去,不然她就扯着嗓子大哭,可着勁地鬧騰。女官和內侍一邊用眼神譴責着乳母李氏,一邊頭痛不已。

宮裡的皇子不多,但公主卻有好幾位。

包括楊家常進宮的三娘子,沒有一位像眼前這位這樣鬧騰。

偏女官得了楊中侍的叮囑,要好好照看小娘子,說這孩子太后很喜歡。

太后喜歡的含義,她十二分的明白。

就如同楊家的那位三娘子,很得太后喜歡,總說幾個侄女里,唯有三娘長得像自己。

所以,那位三娘子在宮裡,扒了太后養的波斯貓身上的毛,最後反而因嚇了三娘子一跳,那隻碧眼波斯貓被太后下令給一杖打死。

連她們服侍的人都挨了一頓訓:畜生能與人相比?

所幸楊三娘後來沒事。

不然,她們都不知道屍骨埋哪兒去了……

張曦望了眼高大的榆樹,又瞅向門口豎立的牌子,雖然長年讓濕氣浸染,上面的字跡有些模糊,但隱隱約約還是能看到‘浣洗局’三個字。

就是這地兒了。

想着胡嫗就在裡面。

張曦就格外欣喜,躍躍伸手指向門裡,咿呀地喊起來。

“這地方濕氣太重,還是別讓小娘子進去。”青衣女官瞧着李氏抱着張曦要往門口去,忙出言勸阻。

另一邊,宇文贊已讓他的內侍遠遠地抱在懷裡,怎麼都不讓他靠近。

唪唪的搗衣聲,嘩啦的潑水聲,從一牆之隔的院子里傳出來,聲音此起彼伏,交雜混合而顯得鼎沸熱鬧。

只是這一片雜亂聲中,唯有勞作的聲響,聽不到人說話。

她曾聽胡嫗感嘆過,浣洗局是宮中十六局中,差事最辛苦的地方,稍微有點門路的宮人,都想從這裡調出去。

女官的話,卻並未阻止李氏的腳步,“我家娘子想進去看看。”

這一路下來,李氏算是看明白了,這宮中女官不過瞧着威嚴,卻也怕自家娘子鬧騰,如今小娘子在她懷裡,她何必去在意她們的話。

討得自家娘子歡喜,可比什麼都重要。

邁步進去,很大的一個院子,被分割成好幾大塊,裡面勞作洗衣、浣紗、搗衣、晾衣的宮人,不計其數,忙碌的聲音,一開始沒注意到門口有人,還是主事的宮人出來,看到她們,先掃了眼她們的衣裳裝束,很是吃驚。

接着,看到青衣圓領女官、青衣圓領內侍,還有一道顯眼的明黃色衝過來,登時似受了驚嚇,又忙跪下行禮。

“拜見陛下。”

隨着主事宮人這一聲高喊,整個廣場的宮人都怔愣住了,待緩過神來,紛紛停下手中的勞作,上前行禮。

一時烏壓壓的人群,朝門口湧來。

張曦不得不感謝宇文贊,無意中又幫了她。

她原還想着,這麼大的場子,幾百個人,她找到天黑都不一定能找得到人,這一下子全涌過來,張曦應接不暇地從人群里來來回回掃過。

只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看。

“十六兒,你在找什麼?”宇文贊瞧着張曦烏黑如曜石般的眼珠子,望着人群咕碌碌直打轉,遂開口問道。

“這裡都是人,沒有什麼新奇呀!”宇文贊自問自答。

只是瞧着張曦的目光,自始至終,只在人群中打轉,沒有去看那飄揚的輕紗,也沒有放到水井旁的軲轆上,更沒有去留意搗衣的砧板和棒槌。

李氏小聲問道:“小娘子是不是在尋人?”

一聽這話,如同天籟。

張曦興奮地攀着李氏的脖子,連連點頭,甚至心裡下定決定,找到胡嫗,等到胡嫗來到她身邊,她也不讓李氏離開,她以後也不嫌棄李氏身上暗藏的脂粉味了。

“十六兒想尋什麼人,朕幫你找。”宇文贊瞧着張曦點頭,只覺得新奇不已。

是的,他只覺得新奇,覺得張曦渾不像個三月的奶娃娃。

旁人也覺得不像。

但受常識影響,卻沒有這樣高的接受度,無論是女官還是內侍,在張曦連連點頭的那一剎那,齊齊倒抽了口涼氣。

又退後兩步,臉色驚變,望着張曦的目光,如同看怪物一般。

不過,張曦一心只想找到胡嫗,並未留意到。

烏壓壓幾百人,張曦仔仔細細掃了兩遍,卻並未看到她熟悉的面孔。

不在這裡?

不對。

她記得清清楚楚,胡嫗明明說過,她是承和元年進的浣洗局。

怎麼會找不到呢?

張曦又再看了一遍,還是沒有,心裡的着急與沮喪,幾乎沒有掩飾就顯露在了臉上。

“找到了沒?”

宇文贊問完,又抬頭望向主事的宮人,“這個局裡的宮人,是不是都全在這裡了?”

“回……陛下,有兩個病了,有一個請了假。”主事的宮人,大約第一次在宮裡見到真正的主子,一開口說話,都有點膽怯,後面才流利順暢起來。

宇文贊想也沒想,就衝口吩咐,“去,讓那三個人也出來。”

“唯,老奴這就去。”主事的宮人,忙應一聲,幾乎是跑着去喊人的。

雖然她已年過半百,隨着職位的提升,升為一局主事後,早已不做跑腿的活了,但腿腳的靈活,卻不減半分。

幾乎沒等多久。

當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那張親切的面龐映入眼帘,張曦只覺得自己眼眶有點兒濕,升起了水霧般的氤氳。

這輩子,她提前找到了胡嫗,提前把胡嫗帶出浣洗局。

那麼胡嫗就不用再經受喪女之痛了。

主事宮人把三人領上前來時,自是沒放過,張曦的目光一直放在胡嫗身上,於是沒多想,就把胡嫗往李氏跟前推了一下。

近在咫尺。

張曦激動地奮力朝胡嫗身上撲去,倒把周遭的人嚇了一大跳,“小娘子。”

“十六兒。”

“張侍郎來了。”

隨着最後一聲呼喊聲響起,張曦扭頭,望着大步走過來的阿耶,心裡更為高興不已,她正要把胡嫗帶走,阿耶就來了,以至於沒留到阿耶眼中的郁色。

“阿眸,我們回家。”張嬰近前從李氏懷裡抱過幼女。

甚至全然不顧幼女咿呀的聲音,轉身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