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五分酒意,五分睡意,盯着那不斷旋轉的大床,夏芫軟軟地跌了下去。

西院里一片寂靜,霍尊盯着一地的梧桐葉子,深深地吸了口氣。

抬頭望向天空,他眼中的憤怒退去後,竟是一片茫然。

這個女人,他明明下定決心不愛了,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戳到心裡,氣到發狂,傷到心痛。

他轉生欲走,可一想到剛才她背上那片黑乎乎的東西,不由地心裡發毛。

他腿上僵了半天,最後還是走進了寢室。

寢室里,夏天趴在地上酣睡如泥,身上僅搭着那條味道刺鼻的白布,半個脊背都露在外面。

霍尊盯着她背上那些黑色濕粘的東西,濃密的劍眉越鎖越近。

解開布子一看,她大半個脊背的皮膚都爛着,上面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細刺兒。

細想了半天,他想到院子里那個手臂高滿身是刺的植物來。

十多日前,他從南疆趕回來,恰巧看到夏芫第三次欺負他的小悅兒,並且對他們的孩子下手。

情急之下他衝過去救下秦新月,並將夏芫朝秦新月身側推了把,夏芫當時是倒在了那個滿身細刺的植物上的。

盛怒之下,他不但沒留意她,而且還狠狠地教訓了她一頓。

很明顯,背後的這些細刺她沒辦法取出,十多日來留在背上與衣服、床褥摩察接觸,皮膚腐爛化膿了。

“我瘋了嗎?她一臉傷疤,背上腐爛成這樣,那還有男人敢不知死活的往上貼?而她,本就不是隨便之人,如今脊背爛成這樣,都不肯講出來看大夫,又怎麼可能在為外面亂來?”

出了寢室,他坐在院子中的八仙桌前,看着被雨水澆透的厚厚一地梧桐葉子,心理如潮水翻湧。

他早上還下定決心,要放棄夏芫,好好的陪着他的小悅兒,可下午看到夏芫穿了一身男裝,醉醺醺地回來時,腦子裡就徹底亂了。

夏芫,他知道他愛他入骨,從他出征前懷疑她到他戰場上屢屢被人出賣,再到查清她的身份,他崩潰過,瘋狂過。

最後,無時無刻恨不得將她掐死,可當真正見到她時,卻怎麼也下不去手。

在從南疆歸來的前一個多月,和西蒙談判後他心裡堵得慌,帶了幾十罈子酒獨自駕馬趕到山頂。

或許,是心中太過傷感鬱悶,向來海量的他那晚竟然醉了。

朦朧中,他看到了夏芫,憤怒中差點將她掐死,可在她開始窒息後,他於心不忍地鬆開了手指。

那人心驚膽戰地看了他半天,說她不叫夏芫,也從未見過他。

對方問他喝的是不是木瓜梅子酒,他知道她的確不是夏芫,因為夏芫失去了味覺。

醉眼朦朧地看了那人半天,他腦子裡意外的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身影——他的小悅兒!

再次相遇,那女子是蘇漣漪的丫鬟,而且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他的!

他還意外的發現她身上戴着一個護身符,是他十年送給小悅兒的。

“小悅兒!”

他驚喜地看着對方,發現她身上的確有小悅兒的影子,長着一對甜甜的小酒窩,有

一雙月牙兒似的眼睛,而且也與夏芫有六分相似。

但令他驚訝的是對方失憶了,對之前的事情毫無印象。

在南康山頂那晚,他醉酒太深,其實看的並不清楚,只覺得她與二個人的身影不斷重合,讓他神智混亂,情不自禁將她抱在懷裡。

第二日酒醒,對方已經沒了蹤影。

與小悅兒重逢是上天對他的恩賜,既然她已經懷着他的孩子,他自然毫不猶豫地給了她正妻的待遇,還為她娶了個新名字——秦新月,並日日夜夜地守在她身旁。

本以為,找到了小悅兒,他就可以好好的與她生活下去,徹底將夏芫從心底抹去。

但偏偏事與願違,他越是努力的去愛秦新月,就越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夏芫,甚至難以自控地排斥着與秦新月的任何接觸。

起初,因為她懷孕,他有足夠的理由拒絕與她的肌膚相親,但後來,普通的身體接觸他也本能地躲開了。

看到她黯然神傷,想到夏芫的陰狠毒辣,他狠狠地給了自己二個耳光,雖決定不殺夏芫,但也不打算再見她——困她一生,折磨一世,永不相見!

那料,才過了一個多月,就與夏芫在大街上相遇。

當時,她臉上血肉模糊,滿臉膿瘡,正被闊天辰當街羞辱。

他心裡如鋼針穿過,猛地疼了下,但想到她有這世上最好的療傷葯,便徹底的狠下了心。

時隔幾日,他與三個女人在茶社消遣,遇上夏芫來茶社取東西,他當時有些驚訝,為羞辱她特意裝出一副很愛很愛秦新月的樣子。

那料,夏芫最喜歡的那把綠綺古琴在這個時候被蘇漣漪弄斷琴弦,還拋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他心裡一顫,清晰地看到她轉過身,眼中噙着淚水盯着自己,顫着嗓子說了句:”霍尊,我恨你!“

恨!

這不挺好的嘛?

他已恨她入骨,她不恨他倒是不合情理!

明明是這麼想的,但心裡莫明的發堵發慌發氣,憤怒地將蘇漣漪和景倩兮趕來出茶社。

第三日,他便不由自主地回到將軍府。

秦新月何其聰明敏感,對他的反應嘴上不言,卻傷在心裡。

他努力的補償她,寵她,疼她,但卻發現很難愛上她。

“寵而不愛,怎麼會這樣?因為對另一個人愛的太深,傷得太深,再也愛不起了嗎?“

霍尊久久盯着天空,自言自語地說了句。

十幾日前的壽宴,她一杯賀壽曲,一杯鴛鴦茶,一支《白狐》舞,唱的他心血堵塞,喝的胃裡難受,舞的更是讓他心神不寧。

那場大雨讓他清醒了不少,他知道自己心裡還是放不下她,但也感覺到她不再愛他。感情之事,不管誰先放下,與他都是好事,可他心裡卻莫明的空虛起來。

今日,她清楚告訴他,說她不愛他了,他竟急的發狂!

那種強烈的缺失感,讓他如在深淵處踩空後身心止不住的往下墜,惶恐極了。

“恨之入骨,卻狠不下殺手,愛之入骨,卻再也寵不起來!夏芫,我該拿你怎麼辦?”他長嘆口氣,走出西院。

夏芫睡醒時,發現自己光身子爬在床上,背上只淺淺的蓋了塊白布,努力的回想着之前的事情,隱隱約約的記起霍尊說要將她賞給府兵。

“後來呢,我好像稀里糊塗的解開了衣服,跌跌撞撞地進了寢室,好像還摔了一覺。之後呢?之後的事情為何全不記得?“

她認真地檢查了下自己的身體,最後看着黃銅屏風裡自己的背影,後背上腐爛了一片,上面的細刺像鋼針一樣扎在那裡。

只是,她對着鏡子仔細觀察時,覺得那些刺似乎少了許多。

“是這二日喝醉酒,睡覺的時候蹭掉的嗎?“夏芫扶了扶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