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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陽訕訕道:“親王身份尊貴,王府也是高門大戶,徐陽不過一介平民,沒事如何敢來打擾。”

“當初在滄州,君可不曾給弘晝留過什麼面子,今日卻怎麼如此低調了?”弘晝笑道,忽然臉色一變,對身邊侍奉的管家罵道:“徐君如何能坐這樣的位置,我平時就是這麼教你們的嗎?還不快快重新安排,讓徐君和我坐得近一些!”

這一番安排,在弘晝眼中不過是應有之意,他是個平素里一直無視規矩禮法的人物,沒事還愛給自己擺個葬禮玩,這種程度又算得什麼?

然而在和慶樓上上下下那些官員和皇族眼裡,這就完全不同了。

若是說之前,和親王對徐陽有些親密的表現,也可能是平易近人,也可能是幼時好友,都能解釋一下。

然而此時,不顧旁人的看法,硬要把原本就位置很靠前的徐陽繼續拔升,讓他直接就坐到自己的身邊,這……這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這是把身為皇族親王貝勒的那幾位,和官居一品的幾位老大人都比下去了啊。

在座的,恐怕也只有駙馬阿睦爾撒納和吏部侍郎彭啟豐兩人,曾經在太醫院見過徐陽,多少知道他神醫的身份。

然而他們並不清楚,徐陽之前曾經是江湖上聞名喪膽的“殺人毒醫”,自然也不糊知道他與和親王的恩怨。

和親王這是識英雄重英雄,對於曾經讓自己頗為頭疼的徐陽,表現出一種尊重的態度。

如果他身為一代梟雄,連這點氣度都沒有,恐怕不說別人,就連徐陽都會鄙視他。

管家也坐蠟了,誰知道這位毫不起眼的傢伙居然如此被和親王看重?

他的安排原本沒有什麼問題,徐陽雖然沒有官身,但是他拿的是和親王親筆書寫的請柬,送的禮物又十分珍貴,所以管家特地安排他坐在前三排。

然而此時和親王對他的禮遇,連一直跟在和親王身邊服侍的管家都看不懂了。

一開始他只是以為和親王就是客氣一番,沒想到居然直接下達指示了,還明指自己辦事不力?

慌得管家急急忙忙去安排一切。

于敏中等幾人,現在是徹底慌神了。

這是什麼情況?

和親王非但對這個徐陽很是客氣,還親自安排他坐到自己身邊。

這是要炸裂的節奏啊?

那之前哥幾個人圍着他那通罵啊,會不會被算倒賬?

惴惴不安的心態立刻在這幾人心裡瀰漫開來,即使是端上來的都是山珍海味,在他們嘴裡恐怕也變成味同嚼蠟了。

要不怎麼說親王府的下人們,真是有規矩有能力,片刻功夫,一套新的桌椅已經被安置好了,緊靠在和親王那張餐桌之旁。

徐陽笑笑,也不以為意,隨意坐下。

他是後世來的,自然對這種規矩並不是太過於了解。

不過就是一張吃飯的桌子而已。

然而樓內那些官員們可不是這麼想。

頓時眾說紛紜,議論紛紛。

雖然都已各自落座,然而終於還是有人站出來詢問一番了。

領頭髮問的,是當今的一朝一品大員,禮部尚書、協辦大學士兼江南河道總督高斌,也是故惠賢皇貴妃的生父,身份尊貴,眾外臣里原以他為首。

此刻卻被一個毫無品階的平民搶了風頭,饒是高尚書脾氣溫和,也未免會有些氣惱。

於是便領頭率先發難。

“敢問和親王,此人尊姓大名,授何等品階?又為我朝立過何等大功?居然有資格排在眾人之前飲宴?”高斌此時的語氣已然是不太友善,雖然是對和親王發問,其實卻是對徐陽的責難。

弘晝微微一愣,他原本沒想擺這壽宴,之前他被皇帝訓斥,只想低調做事,但是正好母后發來訓導,讓他與徐陽親善,正好借自己壽誕擺宴,其實就是為了徐陽而設的。

卻沒想到,因為一個位置的問題,招來如此責問,心下便是十分不悅。

只是高斌論起輩分來,算是乾隆的老丈人,也是他的長輩,因此即使有什麼不開心的地方,弘晝依然很耐心地,放下手中原本準備敬大家的酒杯,準備解釋一番。

沒想到,卻被人搶了話。

“高大人,此人乃是江南藥商,前些日子在太醫院,以一手醫術震撼諸御醫,實在是杏林高手,人稱神醫,老大人不可不敬。”說話的正是之前太醫院之爭時,做過評判的吏部侍郎彭啟豐。

他是高斌的直系下屬,生怕他平白得罪了徐陽,忙上來打圓場。

要知道,這些位高爵顯的老大人們,既然已經坐到了目前這個高位,再比的,就不是誰的功勞大,而是哪一個能多活些日子了。

多個神醫的朋友,自然比多個神醫的對頭要好得多。

他本是好心,卻沒想到高斌卻不領情。

在高斌這種世代簪纓的高官家族出身者看來,只要不是正經科舉出來的人,都算不上是什麼上等人。

若是和親王禮敬一位讀書人,哪怕就是個秀才舉人,只要是胸有錦繡的,高斌都可以理解,甚至支持。

只是一個略通岐黃之術的藥商,卻不能讓他屈居於下。

以徐陽的年齡來看,即使是天賦奇才,他的醫術也不可能太高,多半是花錢買來的名聲,這種銅臭味十足的商人,居然可以坐到親王府的壽宴首席,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樓中眾位官員,也是紛紛附和。

一介藥商,不過是士農工商四個階層里最低的那類人,能混入王府,估計也是使了不少錢的。

即便如此,讓他進了和慶樓都有些逾越了,何況還坐上首席?

他們倒要聽聽和親王如何解釋?

雖然他們是來賀壽的,但是不代表他們就能容忍和親王這種荒謬的行事。

有錢,在乾隆朝,真的不能為所欲為。

注1:弘晝有一個愛好,喜歡置辦喪禮,他曾經說過:“人沒有一百年還不死的,還有什麼好避諱的?”他還曾經親自指揮過喪儀,坐在庭院的中間,讓府里的家人祭奠哀泣,自己在一旁岸然笑飲以為樂趣。而且製作冥器、象鼎、彝盤盂等物品,放在自己的塌前。

有人認為這種荒唐的舉動,是為了韜光養晦,避免乾隆對他的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