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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洛心中暗暗叫苦。

自從他看到駱冰那一刻起,他就預料到了大事不好。

然而氣運丹田,卻是一片凝滯,顯然是中毒了。

剛剛那杯酒……

顯然是先前乾隆派高個子太監敬自己的那杯御酒有問題。

然而對方明明也陪着自己喝了一杯啊?為何那高個子太監如今卻和沒事人一般,站在一旁冷笑?

不好,那一高一矮兩個太監,也分別給了紅花會眾兄弟都敬了酒!

那豈不是說,兄弟們除了少數沒有飲酒和還沒來得及被兩太監敬酒的,其他人也都中毒了?

看着兩人手中,精雕細琢鑲金嵌玉的酒壺,陳家洛這才意識到,這其中必定有古怪。

只是此時意識到已經晚了,身臨險境,又中毒計,這可如何是好?

見陳家洛低首不語,眾人頓時一片嘩然。

並不是說,陳家洛身為總舵主,遇事就必須立刻想出應對之策,人力有時盡,誰都不是神仙,遇事手足無措大家都可以理解。

但是這低着頭不說話,算怎麼回事?

哪怕你喊一聲,大家拼了命殺出去也是個辦法啊。

此時哪怕再遲鈍的人,都開始覺得不對了。

皇帝已經離席而去,而周邊兄弟們臉色都不對,這,這該如何是好?

有人起身抽出武器,卻感覺頭暈目眩,一頭栽倒在了地上,也有人運內力卻發現丹田處空空蕩蕩,內息滯澀無法調用……

紅花會群豪立時一片大亂。

只有那一高一矮兩名太監,此時見陰謀已經暴露,大笑道:“爾等已經中了吾皇妙計,還不投降留個全屍?”

說罷手中酒杯往地下一擲,隨着清脆的杯碎之聲,從外間湧入數百名大內高手,各個都是手持刀劍,凶相畢露。

兩名太監擲完酒杯,見增援已到,心中便生了擒賊先擒王的念頭,兩人心意相通,如商量好一般,一左一右向癱坐在椅子里的陳家洛撲去。

忽然從栽倒在地的紅花會英雄中,竄出三人,只見此三人行動迅捷,兩人會同無塵道長、駱冰和徐天宏,去阻住那數百名大內高手,剩下一名老者直撲兩名太監而來,顯然是並未中毒,打了渾水摸魚的主意。

兩名太監正是皇太后派來監視乾隆的遲玄和武銘夫,二人原本就藝高人膽大,見迎面撲來的只是一個老者,雖然來者速度驚人,但二人心高氣傲,心下自不以為然,只是暫時放棄擒拿陳家洛的念頭,一前一後,擺出一個古怪的二人陣型,想要殺雞儆猴,企圖用速殺的方式,驚駭眾人,摧毀紅花會群豪的信心。

然而那老者看似其貌不揚,然則卻是武林中公認的第一高手袁士霄。

老袁為了替徒弟陳家洛張目,特地改服易妝為一個普通的紅花會會眾,混在眾人之中進了雍和宮,目的就是不引人注目,以便在危急時刻可以出手。

先前別人都在飲酒慶祝,只有他和另外幾名機警的當家特意留了小心,有些菜肴張三吃了,李四就不吃,以保證萬一發生不利的情況,大家不至於一起中招。

袁士霄經驗老道,早就暗暗覺察到這次宴請的氣氛有所不對,只是一時看不出什麼破綻,不便就此發作。

他又是普通會眾打扮,遲、武二人自然不會屈尊降貴去敬他酒,險之又險地避過了毒酒,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此時袁士霄見徒弟等人中毒發作,心中極為擔憂,他一生也就這麼一個徒弟,平日里視若掌上明珠一般,別人就算是對他態度不好,說話說得重了些,老袁都是心疼不已,何況如今身中無名劇毒,還不知會如何。

好在既然乾隆抱着想要擒拿紅花會眾人的念頭,想來不會下劇毒之物,無非是下了點會讓大傢伙兒暫時沒有還手之力的軟筋散之類的藥物,短時間內不會有性命之憂。

當下手裡加緊,與兩名太監戰在了一處。

甫一交手,三人都是各自大吃了一驚。

武銘夫等二人驚訝的是,來的這位老者,武功居然如此驚人,若不是二人使出了祖傳的兩儀陣法,恐怕眼見就要吃虧。

而袁士霄更加吃驚,眼前兩個太監,名不見經傳,縱使他在武林中身份尊貴,可說是無人不識,但這兩人的相貌武功,卻是根本沒見過,甚至都沒聽說過。

但兩人武功卻是極高,招式極其古怪,內力也不輸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這也就罷了,若是僅僅如此,袁士霄一樣有足夠的信心制住二人,畢竟身為武林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絕非是浪得虛名。

然則二人排出的陣勢更為刁鑽,僅僅憑着這兩人古怪的身手,加上陣勢的輔佐,居然就可以和自己堪堪打平。

若是這二人身手再高一些,或是經驗再老到些,袁士霄估計,自己身為天下第一高手的美譽,恐怕就要折在這雍和宮中了。

眼看着眼前的這二人怎麼都過不去,而徒弟又在那裡表情痛苦,恐怕是毒性已然發作了,這可如何是好?

一時間,三人都是投鼠忌器,武、遲二人比斗經驗極弱,還以為這老者只是紅花會中身手普通者,那麼剩下那些人豈不是更可怕?

因此二人有些分心於剩下那些行動無恙的紅花會會眾,自然也不敢就此放手一搏,畢竟性命是自己的,兩人只是遵太后懿旨來監視乾隆的,而不是乾隆的嫡系,何必替他效死命?

而袁士霄更是忌憚二人武功,又怕他們轉個身對自己的寶貝徒弟不利,於是故意且戰且退,想將二人引開。

三人心中各懷鬼胎,手底下卻絕不放鬆,混戰一場,數十個回合過去,果然被袁士霄漸漸引離了陳家洛所在的酒桌。

武銘夫、遲玄二人只是應敵經驗不夠,並非是兩個傻子,剛開始還以為對面老者武功不過如此,數招後就開始內力不濟,步步敗退,因此一直不肯放棄追擊。

然而數十招過去了,老者如風雪中勁松一般,歷經風雨卻弱而不倒,相反內力老辣,招式詭異,一套從未見過的古怪拳法,讓二人反而有些應接不暇了,就知道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好在局勢還在掌控之中,那些前來接應的御前大內高手,雖然被另外幾個反賊拚死擋住,無法進得大殿來,然而其他那些中毒的紅花會高手,則顯然是毒性愈發發作得厲害,根本就沒幾個人能站起來了。

兩人心中暗笑,畢竟是宮中有名的毒藥“七星破功散”,據傳是當年從蒙古金帳汗國傳下來的秘方,無色無味,一旦服用下去,短時間內任你是如何高明的武功,如何渾厚的內功,都是絕對提不起內力來的,甚至連像普通人一般正常行走都辦不到,只能是任人宰割。

不過這樣糾纏下去,就怕遲則生變,若是不能一舉擒殺紅花會眾人,萬一有什麼人藉機逃走,乾隆那邊恐怕無法交待。

兩人共使了一招陰陽相濟,招式威力巨大,頓時逼退了袁士霄,然後武銘夫從背後摸出一件物事,雙手一張,一件古怪的兵器使出,兜頭便向袁士霄罩去,只聽空中嗚嗚生響,古怪兵器旋轉着兜向袁士霄的頭顱。

這件古怪的兵器着實了得,袁士霄左閃右避,卻依然無法躲過,古怪兵器如影隨形一般,追着他跑,一時有些手忙腳亂。

而遲玄則藉此機會,重新撲向陳家洛,想要先制住這眾人之首,徹底掌控大局。

平日里袁士霄都是以拳腳與人對敵,以他如今的身份,只要對方不出兵器,即便再危急的形勢,他也不好意思用兵刃對付空手的敵人,丟不起那人。

只是此時對方先行動用了兵器,徒弟的處境又極為危險,袁士霄便顧不得那麼多了,右手向腰間一探,一柄軟劍便到了手中,軟劍中灌入內力,頓時變得筆直堅挺,一劍刺向那古怪的兵器。

只見軟劍正刺中古怪兵器,卻不想這兵器當中乃是是中空的,呈一個套子形,軟劍只是刺了個空,一直刺到了底,才發出了“噹啷”一聲,而此時古怪兵器已經順勢套住了袁士霄的右手,不知武銘夫使了什麼古怪,兵器口驟然收縮,露出無數尖牙般的細小刃口,眼見就要將袁士霄的右手割下。

“血滴子!?”袁士霄驚叫一聲,撒手棄劍,一個“懶驢打滾”趕在千鈞一髮之際,將手縮回,整個人也滾向一邊。

“算你有些見識!”武銘夫一擊不中,倒也有些欽佩眼前這個老者。

“血滴子”乃是當年雍正在潛邸當雍親王時,用來對付政敵和武林正派人士的大殺器,武林中也把那些效力於粘桿處,擅使“血滴子”的武林高手,稱為“血滴子”。

這些人都是些武林中人不齒的敗類,但武功卻是極高,往往藉著雍正清理政敵的借口,做盡了壞事,雙手可說是沾滿了正義人士的鮮血。

後來雍正擊敗所有兄弟,榮登大寶,反過來第一批要對付的人,就是平日里那些替他做慣壞事的“血滴子”,一壺毒酒之下,沒人能夠逃脫。

據說劍俠呂四娘最後也是用了“血滴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憑空取走了雍正的首級,讓他成為滿清唯一一個屍身不全的帝王,也算是以毒攻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