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床單上，錢大有一如此前他睡覺時一樣，躺在病床上，很安詳。

這個樣子，看上去完全像在睡覺。但實際上，他已經沒有了呼吸和心跳。

此時專案組的三名領導，只有組長杜月月和刑偵總指揮劉震宇在安全鎮。副組長黃志剛因為要審訊殺手易鎧，所以留在了江城。

在聽說錢大有的死訊後，郭開喜對黃志剛怒吼：“你有點腦子行嗎？你回江城審那個殺手有屁用？把殺手審清楚了，也是替劉震宇打掃衛生。我叫你看好錢大有，他是趙進東安插到安全鎮的，肯定握有趙進東的把柄。現在他死了，我怎麼趕趙進東下台？”

黃志剛面對舅舅的怒火，不敢頂嘴，垂頭喪氣地說道：“都怪我太大意了！錢大有點了三個親信保護自己，我以為他的安全沒有問題了，才回江城的。”

事已至此，責罵也於事無補，郭開喜命黃志剛儘快趕回安全鎮，參與調查錢大有的命案。

黃志剛還沒從郭開喜這裡離開，局長趙進東的問責電話就打過來了。

“聽說錢大有是你那外甥負責保護的，是怎麼回事，怎麼把人給保護死了？”

郭開喜本來是想捏着錢大有，來和趙進東角力的。

這顆棋子是趙進東派去安全鎮的，錢大有如果問題嚴重，趙進東脫不了干係。

不過錢大有以工傷為借口，拒絕配合審查，一直不開口。讓郭開喜逼宮趙進東的計劃受阻。現在趙進東反而拿這個事，敲打郭開喜。

為了避免外甥前途盡毀，郭開喜只得小心地解釋着，與趙進東爭取和解。

“局長，情況是這樣的，專案組不是抓到一個殺手嘛。黃志剛認為保護殺手更重要，就主動到江城來了，準備審訊殺手。另外，錢大有自己點了名，讓三個親信警員到保護他，黃志剛就跟隨殺手到市內了。”

趙進東可能還不想與郭開喜撕破臉，借坡下驢，讚賞道：“嗯，黃志剛想重點保護殺手，儘快審訊，也沒有錯誤。劉震宇很厲害呀，別人派殺手殺他，他沒被殺死，還把殺手抓住了。這一仗打得漂亮，要儘快對殺手展開審訊，不能再出問題了。”

這話的意思，是把錢大有死亡的責任，從黃志剛身上摘除了。但最後誰來為此擔責呢？肯定得有一個人出來承擔責任的。不管是誰，只要不是自己的外甥就行了。

郭開喜抹了抹臉上的冷汗，對自己的親外甥是恨鐵不成鋼。

如果他不進市內，保護好錢大有，現在哪裡輪得到趙進東來訓話？

錢大有究竟是怎麼死的？一時間，不止專案組警員關心這個問題，安全鎮衛生院也非常關心這個問題。還有隨黃志剛一起來的法醫張仕謙，也很關心。

現在最頭痛的，可能是法醫張仕謙了。

算上這一宗命案，安全鎮在短短兩周之內，已經發生三起命案了。向陽的死因，到現在還沒有搞清楚。現在又要搞清楚錢大有的死因，這讓他都覺得負荷到極限了。

在法醫勘驗屍體時，專案組成員已在現場研究起了命案。

他們把錢大有入院後，所有鏈條環節都查了一遍。

錢大有入院後，其實身體沒有大礙，無非就是靜養。可是他偏偏要每天掛點葡萄糖，說是稀釋一下粘稠的血液，補一補長期操勞的身子。

錢大有死亡的第一條原因，有可能是藥物過敏。但醫院堅稱不可能存在藥物過敏。如果葡萄糖也能過敏致死，那這個笑話就太好笑了。

因此，也有可能是有人混進來，給他今天掛的藥水里，加了一點別的葯。他躺在床上，睡得很沉，最後就一睡不起。

民警們首先就將他的藥瓶，全部封存起來了，只等待化驗。

換防可能也存在問題。

此前是黃志剛安排龍之傑等人看護。

龍之傑的安排是，一個人在門口站崗，另外兩人在病房內輪值，一人在陪床上睡覺休息，一人盯着錢大有。這樣室內和室外各有一個人巡視，所以錢大有還是安全的。

錢大有點了三名親信過來後，都不讓他們呆在病房裡，讓他們都在門口守護。這三個民警是他的老部下，懾於他的威嚴，都不敢呆在室內。這就給了兇手可乘之機。

上午來了幾波客人，主要是政府機關人員，來看望錢大有。

看望結束後，錢大有說幾天沒睡一個好覺，讓王思誠等人都不許進來打擾他。這期間，只有換藥的護士進來過。

護士是安全鎮的老護士了，肯定沒有問題。

現在的問題，可能出在配藥時，有人在藥品上做了手腳。

民警們立即調閱了配藥室的監控，發現監控已壞。

他們搜尋了醫院所有能找到監控，終於在某個極隱密的監控中，看見有人穿着護士服，戴着護士帽和口罩，在藥房無人時，在藥房附近晃了一下。

這個冒充護士的人，因為全身遮得很嚴實，面部被護士帽和口罩，及深色的眼鏡擋住，在監控探頭下，沒有留下一點可用於鎖定的特徵。

這個時間段，正是劉震宇被殺手狙擊，雷霆出擊，抓到殺手之後。

劉震宇望着監控視頻里的這個冒牌護士，眼色微微顫動，沉默不語。

即使找到這個冒牌護士，如果不採用刑訊逼供的方式，根本定不了她的罪。因為沒有拍到她對錢大有的藥瓶做手腳的鏡頭。她只是在藥房附近晃了一下而已，既沒有看到她進藥房，也沒有看到她逗留，在鏡頭前一閃而過。

在這個講究證據的時代，沒有法律規定，不許人到醫院裝扮護士。何況，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醫院的某個護士，只是面部遮掩太嚴實，大家才認不出來呢？

在錢大有的病房裡，全部搜查了一遍，沒有可疑的發現。只在他的包里，發現了一瓶安眠藥，安眠藥上只提取到了錢大有的指紋。

返回派出所後，王顯貴在廣州傳來捷報，名為張弓雄的強拆司機，已經被他們控制住。至此，四名強拆司機，已經被抓到三名。

不過專案組成員沒有興奮之情。

相比於錢大有的暴斃，這個捷報抵消不了他們受到的打擊。

雖然錢大有嚴重違紀，拒不交待問題，但也輪不到天使來處罰他吧？

這跟彭加印是一樣的，雖然這傢伙把安全鎮搞得烏煙瘴氣，但組織上已經決定將其撤職查辦。然而天使卻閃電出擊，滅了彭加印。

天使真以為自己可以替天行道？

這個社會，需要天使，但更需要法制。如果天使逾越了法律，強制執行死刑，那麼天使也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現在的問題是，天使究竟是誰？

這三起連環投毒案，究竟是誰幹的？那個對這三個死者發出死亡通知書的天使，究竟是誰？

雖然法醫張仕謙還沒有下結論，說錢大有是死於中毒，但這個時候，是個傻子都知道，是中毒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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