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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藍星光劍寒氣迫人,如同一扇冰牆,排山倒海而來!

我只覺面上一凜,髮髻已被劍風劈散,一頭長捲髮在劍風中亂舞。

我隱約感覺到青蛇化成的長簪沿着我的頸脖向下墜去,但很快,我就感覺不到其他了,因為——

——劇痛呼嘯而至、垂直劈下!

我只覺神魂歸位,頭要爆炸!

只聽“嗤”的一聲輕響,藍星光劍似乎刺中了我額頭正中的靈翅。

感覺到額頭彷彿幻化成一枚兇悍的翅膀,怒不可遏、奮力撲閃,要帶着我拔地而起!

眼前的水澤、深林“忽”一下變得遙遠,我兩腳不再踏實,只覺虛空——我果然被帶到了半空中!

我翻眼上看,天哪,原來不是幻覺,我的額頭真的伸展出來一枚巨大的翅膀,大到如同華蓋,將我嚴嚴掩住!

我身懸空中,已然忘記呼吸,向下望,水澤、森林,還有岸上的眾人,漸漸隱去;向上望,幾乎什麼也看不到,我扭動着腦袋,從那巨翅的羽毛縫隙中隱約看到,那藍色的星光之劍,正直貫而下,穩穩地、死死地釘在我的額頭翅膀上!

我已不覺疼痛,痛到極致,是一種鈍鈍的木感——又被落英說中,我,已經是一個戰場,成了天上地下、各路神魔的必爭之地。

將我懸至半空,在我的額頭上開戰,痛得我只想靈魂和肉體分離!

訓斥我、命令我、引誘我、折磨我!

說著我根本就聽不懂的深奧話語,還非要做出掏心掏肺、“一切都是為我好”的姿態,我呸!

呸!!!

有誰問過我的意見沒有?!

讓我死去吧,或者變成一個吸血鬼也好,沒有靈魂,任何人也不會對我有期望,我就蝸居在紅薔堡的那個有着白色窗帘的小小房間,聽哥哥念書,或者聽他輕輕哼唱,直到地老天荒……

到底還有完沒完!這他媽太折磨人了!

“疼死我了……”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吐出了四個字,然後雙眼一翻,什麼都不知道了。

在我徹底昏死過去之前,我依稀聽到了一聲極輕極輕的嘆息。

……

生命是什麼呢?

生命是,不要停止奔跑,不要回顧來路,我卻頻頻回望,恐懼着前方。

生命是,時時刻刻不知如何是好,是疑惑,為什麼不能酣睡,一直到老?

我在不情不願中醒過來。

鼻息里是淡淡的香氣,觸目所及的是一雙細長的眼睛,清亮閃爍,正專註地凝望着我。

而我,正靠在他的臂彎里,他輕輕摟着我。

我大叫一聲,再次閉上眼睛,這一定是夢,我昏死過去後,尚在夢境。

問題是,這樣溫柔清甜的夢,好意思嗎?

“美意!你明明醒過來了,怎麼又裝死!賴在忘言懷裡不起來!”風間生氣大叫,聽得出來是真惱了。

我猛一下睜開眼,一個骨碌從某人的懷抱里掙脫出來。

望望四周,除了落英,大家都在。

額頭突然一個抽痛,我心中一動,伸手向額頭摸去。

與此同時,抬眼望向夜空。

果然。

頭頂上的那顆藍色星辰已不見了蹤影,一片烏藍色的雲遮在我們的頭頂。

而我的額頭正中,那枚翅膀,仍然牢牢嵌在我的血肉之中。

星辰隱沒,勝負已分,我勿需糾結,安心做一個——魔。

還是忍不住從睫毛縫裡偷偷看向哥哥,他面色平靜,哀而不傷,見我看他,伸手招呼我。

我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要做什麼。

我乖乖走到他的面前,轉身,後背對着他。

他五指當梳,開始溫柔地梳理我那一頭亂糟糟的長捲髮。手指划過我耳畔,觸感冰涼又熟悉。

我突然想到當初醒過來的那一天,他站在我身後,也是這樣為我梳理,耐心又溫柔。

如同一個儀式,只在我和哥哥之間發生的儀式。我蘇醒,如同重生,他用梳頭來開始;此時此刻,魔在我心中紮根,那個平凡的美意,如同逝去,他用梳頭來告別。

眼淚終於一滴一滴墜落下來。

我突然轉身,盯着哥哥的眼睛,問道:“我是怎麼從空中掉落下來的?為什麼接住我的是忘言,而不是哥哥?”

哥哥伸手擦拭我的臉龐,溫聲道:“那藍星光劍原本釘住了你額上翅膀,將你帶上了半空,越帶越高,而你額上翅膀亦越展越寬,到後來,實在太高太遠,又被雲層遮擋,根本無法看得真切,突然就見那光劍倏然撤回,星光隱滅,那顆藍色星辰倒退回深深夜空,一片雲迅速游來,將它淹住,然後就看到你的身影,你那額間巨翅緩緩扇動,將你送了下來。待你落地,那巨翅也收縮成原來尺寸,鑲在你的額間。”

“哥哥確實是第一個搶身上前,要將你護住,但是,”畫海聲音清脆,半邊臉隱在星光黯淡的夜色里,有一種收斂沉着的美。

我豎著耳朵,聽她話語中的轉折。

“但是,你緊緊閉着眼,彷彿是昏死過去,卻清晰地從你嘴裡冒出來兩個字……”畫海的聲音仍然清脆,卻脆得可恥,彷彿一折就斷,毫無韌勁。

“……忘言。”她說。

“嗬!哥哥你都不要,閉着眼睛叫‘忘言’——喊都喊了,忘言能不理會你嗎?他一向善良,從來不忍拂他人之意!但你……你……”風間濃眉豎起,眼角上挑,瞪着我,恨恨有聲。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坦白無力地說,知道沒有一個人信我。

“你會不知道?!”風間惱怒道:“忘言一將你攬在懷裡,你閉着眼睛就笑了!”

我笑了,怎樣!我真以為那就是一個夢,在夢中笑一笑都不行?

“那你待如何!”我突然心中一陣惡意,走到忘言面前,對着風間大聲說:“你不就是覺得你家忘言抱了我、吃了大虧,那好,我現在抱還他,看你還有什麼說!”

我一邊惡狠狠地說著,一邊伸手將忘言死死抱住。

忘言一驚,伸手過來推我。

我把頭埋在他的懷裡,胳膊環住他的腰,兩手緊緊相扣,絕不丟手。

藍星隱去,我心中正濁氣翻騰。牽掛着落英,惦記着至今尚未完成的第一個任務,我將再次開啟隱藏在我身上的魔之能力,我也知道,這能力,我每啟動一點,我就朝那黑暗的深淵又滑進去一點。

已經是心亂如麻,風間這個小丫頭還在為這不相干的屁事——誰抱了誰,誰又多看了誰一眼——嘰嘰喳喳!

我就偏要當著她的面,抱着忘言不撒手,好好煞煞她的氣焰!

忘言的手撐在我肩膀處,倒也沒有掙扎得太過厲害,給我留了兩分面子。

他將我推開一點,看着我的眼睛,溫和地說:“風間是個任性的小孩子,口無遮攔,你別在意。”

說著,又轉頭朝向風間,半笑半惱道:“總是這樣的不分場合,沒的叫人笑話!咱們答應了族長,同穿雲君他們一同前去尋物,自是同心協力、合意互助,不僅僅是美意,換了任何人,需要助一臂之力的時候,都不會推脫,以後別再說那種任性的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