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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衣!還在等什麼!!”眼看着“岩手”已經從腳漫上我的腰,我奮力伸手,將系在腰間的金羽衣扯了下來,急聲喝道。

金羽衣在水裡鋪展開,幻化成一朵黑色浪花,浪花翩躚,浪尖飄搖,在我眼前迅速開始燃燒,轉眼就燃成了一朵巨大的、黑金夾雜的“火花”!

“火花”向我漂移過來,我大聲道:“先助小奈!”

小奈大半個身子已被藍龍托住,只要火花能助她掙脫“岩手”的拖拽,她馬上就能夠上到平台,就算平台上也有埋伏的“岩手”,藍龍還能帶她去到半空,自然是先救助她。

火花頓了一下,彷彿在猶疑。

金羽衣離了我身,瞬間我就不能呼吸、說話了,急得我朝着小奈的方向拚命點頭。

火花不再遲疑,轉頭朝小奈移了過去。

無數只“岩手”如同砌牆,誓要將我封在這岩石“牆”里,眼看着已蓋住了我的腰,仍在繼續向上。

我的手腳已經木掉,失去了知覺。

我在水中奮力睜着眼,向下看,但已經看不見我的下半身,難道已經同岩石融為一體了嗎?

巨大的火花竄上了覆蓋在小奈腿腳上的“岩手”,本以為這些“岩手”會像之前金羽衣用地獄之火燃燒巨大暗魚一樣、起火燃燒,但岩石畢竟是岩石,並沒有任何燃燒的跡象,它們仍然牢牢縛在小奈的身上。

不可能的!

金羽衣來自地獄,當他幻化成火湖中最醒目的那朵鑲着金邊的黑色浪花時,他的能力就已經不可估量,更何況現在他幻身成了一朵燃燒的火花、一朵來自地獄的火花,他裹挾着毀滅一切的能量,這岩石崖壁上的“岩手”怎麼可能抵擋得了?

我突然一陣顫慄:原來我心裡比誰都清楚,這金羽衣到底意味着什麼?而我,一再利用來自地獄的力量,會不會有一天,我突然發現,無路可走,無法回頭。

一股深深的恐懼彷彿一隻“岩手”,刺穿我的胸膛,觸摸到我的心臟,然後停在那裡,將我跳動的心漸漸凝固成一塊死寂的石頭。

我沉在水裡,身體一點一點被化進岩石里,如果哥哥在我身旁,該有多好,我可以不再糾結,什麼都不想,管他地獄天堂,只要他耐心輕柔地梳着我亂糟糟的捲髮,輕輕哼唱,地老天荒。

忘言!腦海中突然出現這個名字。

忘言的臉,神情疏朗,星目閃爍,在我眼前倏然划過,彷彿鳥兒撲閃着翅膀,將溫涼的空氣颯颯推進我的眼底,惹得我一陣酸澀。

洪水在我眼前卷過,我再也無法忍耐,閉上了眼。

親愛的神啊,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長大的,原來不是,人是一瞬間長大的,當他心中有了羈絆,他就再也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

我睜開了眼。

就在這閉眼、睜眼的一瞬間,我,美意,再也回不去從前。

我不再純粹。

只是,我划了一條底線。

我看着金羽衣幻成的火花,燃燒在小奈的身上,中間隔着數只“岩手”。

那些“岩手”雖然沒有像那隻水底巨大的暗魚一樣,被燒成黑色魚骨,但,終究是敗下陣來,漸漸鬆開了小奈的腿腳,融進了岩石平台的崖壁里。

火花迅疾離開小奈的身體,在小奈的腳底,卷着水波輕輕一頂,只聽得水面傳來藍龍一聲嗡鳴,小奈被帶出了水面。

我心中一松,忘了掙扎,“岩手”密匝匝地覆蓋上來,我的眼睛只剩下一條縫,勉力睜着,眼看着火花回身朝我瘋狂撲了過來,只聽“嗤”的一聲響,火花撞在了崖壁上——確切說,是撞在了我身上,只是我和他之間隔了一層岩石。

我被“岩手”嵌進了崖壁里!

我想試着挪動一下手腳,卻發現,手腳不知到哪兒去了,完全感知不到;我想喊,聲音已成石頭,堵在我的嗓子里;想轉動脖子,根本不可能;我的眼睛,還能視物,崖壁在我眼前彷彿是透明的,但眼皮已經不能靈活眨動,只能僵直地瞪着前方——

——我已經完全被石化在了崖壁里!

我看着金羽衣幻成的火花第三次朝我所在的崖壁撞了過來,然後掉落下去,我的心,徹底絕望。

怎麼會這樣?!

妖王已滅,雙尾妖已被焚,龍戒歸順,咒語解除,這湮滅的水底已與外界再次聯通,哥哥他們也順流而至,我們馬上就要相聚,而我,卻被石化在這岩石里!

甚至連金羽衣都無能為力!

恐懼加劇了我的硬化。我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血肉之軀,除了我的眼睛:眼皮猶如千斤重石,在緩緩壓沉……

我知道,當眼皮將眼珠徹底掩蓋之時,我就會化身成一塊石頭,冷硬、沉默,永不再蘇醒。

我瞪着前方,彷彿在用整個生命的力量撐着我的眼皮,怕它徹底垂落下來,心中卻突然想到:落英拿着龍戒前去交涉,不知哥哥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斷尾妖要的是龍戒上妖王的魂靈,可妖王的魂靈已與龍戒的魂靈糾纏不分,該當如何呢?

難道我真的會被“化”死在這石頭裡,連哥哥最後一面也不能見到?

恐懼、絕望和懊惱像一條毒蛇,猛然一口咬過來,又痛又驚,震得彷彿整塊岩石都在哆嗦。

我後悔了行不行。

真的後悔了。

甚至有一點點的怨恨。

醒來短短數日,卻經歷如此多的磨難,本以為連滾帶爬過了這道坎,“暗夜之淚”就在眼前,誰承想……

小奈,都是為了你……若不是為了救你,我怎會落到這般境地!

還有你那仙女姑姑,喜歡什麼不好,偏要去喜歡一個小小的精靈,湮滅在精靈古國里,也是自找的。

我的心——看樣子已經成了一塊硬石頭——憤恨地想着、怨着,如同蟬鳴,徒勞,卻喋喋不休。

眼皮垂得更低了。

憤懣再次轉化為恐懼:我好害怕,誰能帶我出去,我不要化身成石,終身困在這裡……

哥哥……忘言……你們快來救我……

眼前突然一亮,彷彿整個世界在我面前爆開!只見金羽衣幻成的火花騰出一人多高的火焰,彷彿一個渾身着火的少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奔竄而來!

這可是在水裡。但那火焰不僅沒有被水淹滅,反倒是遇水愈燃,火焰衝天。

我強撐眼皮,眼前被耀得明晃晃一片。

那火焰越燒越近,已來到我面前。

天哪,我不能眨眼,卻分明看到從那火焰中真的走出一個——少年!

他籠罩在金色的火苗中,周身罩着金色的光暈,我看到他的臉,明**人,似笑非笑,額頭正中一枚小小的金色星星,平添了幾分天真無邪。

墮天!

他明明被封印在地獄裡,哪裡都不能去,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墮天!我發不出聲音來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強睜着眼睛,死死瞪着他,只恨不能從眼睛裡生出兩隻手,好緊緊拽着他。

墮天並不與我眼神相接,被火焰托着,凌空走到我石化成岩的這塊崖壁前。

只見他伸出右手,豎起,攤平,緩緩貼上崖壁,崖壁之後,正正就是我的臉。

我盯着眼前墮天攤平的掌心,他的整個手掌呈現在我眼前,彷彿一朵騰空的火焰,或者一簇翻飛的浪花,蒼黑色,五個指尖裹着金邊,猶如火苗飄搖,或者浪尖飛濺。

我盯着眼前的手掌,只覺五味陳雜。

墮天,沒想到這一次要靠你這地獄裡的老大來解救我。

突然聽到“咔嚓”一聲輕響,面前的崖壁裂開一道縫隙,一股熾熱氣息瞬間穿縫而至。

熱氣烘上我的眼皮,我眼珠一松,感覺能夠轉動了,垂目一看:

只見裂開的縫隙徑直朝着我的身體劈了過來!

開什麼玩笑!除了眼睛,我的整個身體已經石化成岩,這縫隙延展過來,分明就是要把我從身子中間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