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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眼看着哥哥掬起雙手,將丹丸接住,然後蹲下身,湊近了忘言。風間已經激動得完全無法控制臉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搶着伸手將哥哥手裡的丹丸接了過去。畫海和寄城也忍不住湊了上去。

我這才轉過身,落英就站在我身後,我一轉身,差一點撞進他懷裡。

我伸手一推,他不防備,身子朝後趔趄。

不等他發難,我對着他,咬牙切齒道:“美事?美夢吧!我怎麼可能與你這種小人‘並肩為王’?趁早死心!”

“你說什麼呢!誰是小人?你怎麼變臉這麼快?”落英語氣倒還客氣,但眼睛裡已有掩不住的怒氣。

“還在裝!”看着他一臉無辜的樣子,我的滔滔怒氣,朝他淹了過去:“忘言的丹丸去了哪裡,別人不知,我不知道嗎?你不知道嗎?為什麼一定要讓忘言死?他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落英冷笑道:“忘言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跟你有什麼關係?再說了,他死不死,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長得美的人,從骨子裡就是薄情寡義,因為他們眼裡,只有自己。

“你竟然說出這樣的話——藍薔堡的敲月大人能教養出什麼樣的好鳥,看看你就知道了!”我惡狠狠道,只想把話撿狠的說,重重刺他。

“美意!你再敢這樣說,信不信我揍你!”落英臉色烏青,藏藍色的血管在額角怦怦直跳。

“敢做不敢當!你這個懦夫!”我毫不示弱。

你橫我比你更橫!醒來這些時日,別的沒學到,至少學到這一點:輸什麼不能輸了氣場。況且,我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我能來揭穿你?

“你——”落英氣結,手已經握成了拳頭,但最終還是將拳頭變成了一根手指,指住我。

“你住嘴,聽我說!”我一口打斷他:“也好讓你心服口服!”

“忘言向我拋出了丹丸,風間又親眼看着丹丸落入我口中,但我心裡最清楚,我並未吞服丹丸,那麼,丹丸到哪兒去了,只有兩種可能:一、丹丸在落入我口的過程中與你手腕上滴下來的血混在了一起,因為離得遠,風間並未看清;二、丹丸在落入我口的過程中,因為我的掙扎,位置發生了偏離,掉落在地上,因為離得遠,風間並未看清。”我說。

落英雙目灼灼看着我,閉嘴不語,彷彿在忍耐着,明艷zhao人的臉上,帶着傲慢又冷淡的神氣。

真是可惜了他這張臉。

我繼續道:“如果掉在了地上,那麼哥哥他們方才就已經從地上尋到了,但並沒有,所以,第二種情況可以排除。第一種情況,丹丸在拋入我口中的一瞬間,與你手腕上滴落的血液混在了一起,那麼丹丸就應該同血液一起,灌入我的口中,但是……有人不願意……”

“誰不願意?”落英冷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神。”我隨口說。我並不想供出無影手,它的神秘無影關鍵時候能救我,我非常肯定這一點。再說,就算我告訴他們無影手的存在,他們也不見得相信。

“神?”落英臉色一凜,一雙美目慢慢眯起,彷彿想要拉開一點距離,將我看個透徹。

切!自作聰明的傢伙,就讓我來耍耍你吧。

“是啊,神。你不記得了嗎,你曾經跟我說過,說我‘已經是一個戰場,這天上地下、各路神魔的必爭之地’,你不記得了嗎?”我問。

“我……說過?”落英有些遲疑,在搜索他的記憶。

“是的,自從你說過這句話後,我就發現我時時有如神助,彷彿總有一個看不見的力量,在危急時刻,助我、救我。還記得水澤中的仙女長姑姑,是怎麼被帶到天上去、還被縫住了嘴的?剛才你掐住我的臉,血液從你的手腕處往下滴落,但最終沒有落進我的嘴裡,還噴了你一臉!你忘記了?”我洋洋得意地說。

落英不說話,盯進我的眼睛裡。我知道他在印證他的記憶。

嘿嘿,我心中一陣冷笑,臉上不動聲色。

“神與我同在,你怎麼可能哄得住我?”我繼續揭他的皮:“忘言的丹丸同你的血液混在一起,本來應該灌進我的口裡,但神讓這一切發生了改變,你的血液被一個你看不見的力量給托住了,並且最後灑向了你的臉!”

“血液是會漸漸凝固的,那麼血液中的丹丸要不就是從你的臉上滑落地上,那就又回到剛才說的第二種情況;要不就會同血液一起,黏在你的臉上,那麼當你伸手擦拭臉上血漬的時候,這丹丸就被你順手牽羊。”

“我為什麼如此肯定丹丸就在你的手裡,是因為在第一次風間向我討要丹丸的時候,我用眼角餘光看到不遠處的你,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後握緊,背到了身後,而且當時你的臉,看上去已經擦凈。估計那時,丹丸已經在你的手裡。”

“當風間認定就是我吞了丹丸、再次向我討要、並且直接說丹丸就是忘言‘續命的根本’時,我再次瞥向你,你面上竟然有驚喜之色——在那個時刻,你何驚之有?何喜之有?除非是你動了壞心眼!而且你本是一隻手垂着,一隻手背在後面,但估計是因為你心情激蕩之下,將兩隻手都背在了後面。想想看你當時的樣子,對比起眾人的心急火燎,你顯得多麼事不關己卻又胸有成竹,為什麼?因為你知道丹丸就在你手裡好好攥着呢!”

“無稽之談!”落英面上輕輕震了一下,旋即嘴角一抹冷笑道:“不過恭喜你,你這魯鈍的腦子也有開動的一天,只可惜一切都是猜測!說得活靈活現,好像你真的看到一般!”

“你不承認我也沒辦法,但最終這顆丹丸是從你的手裡拿出來的,不假吧?你難道從沒想過,從意圖藏起或者毀掉這顆丹丸,到你自己主動拿了出來,你怎麼會有這個轉變?你的心路又是如何,難道不是在我的指引下一步一步達到這個結果的嗎?呵呵!”我冷笑得比他更大聲。

落英頓了一頓,突然壓低聲音,惱羞成怒:“原來……你是在演戲!”

“你說呢?”我也不再學他冷笑的樣子,怒道:“當然是演戲,演給你一人看!幸運的是風間和哥哥他們對忘言真正的關心歪打正着、推波助瀾!否則,你怎麼會幾乎沒有掙扎和猶豫,就主動將丹丸拿了出來!你真真是心狠,縱使忘言非你族類,你怎麼能夠看着他在你眼前死去而不將續命的丹丸交出來!”

“我心狠,你難道第一天才見識嗎?那忘言到底是什麼人,你知根知底嗎?古古怪怪地跟着我們一路同行、親口對你說‘你非死不可’、潑出命去都要阻止你成為血族,他到底想幹什麼?!我看不出他的命有什麼價值,卻又甩不脫。那續命的丸子莫名其妙消失,他也命不久矣,如此良機,我怎能放過?只可惜‘心狠’的我,一再掂量你剛才說出的那些話、那些‘忘言死了,你也不能獨活’的混賬話,是不是真的,但,你演得太好了,我還是信了……”落英終於不再冷笑,卸下驕傲的面具,不知是不是戴的久了,同他的臉生生融在了一起,面具扯走後,雪白的面孔像是一張揉得皺皺巴巴的狗臉,狗毛拂在臉上,只露出來一雙眼睛,黑茫茫的,望着我,又天真又哀傷又兇狠。

我被他的眼神擊中了。

是的,當我基本確定丹丸就是在落英手裡的時候,我很清楚,他絕對不會主動承認是他拿了,否則,他早就拿出來了。若逼他,他總有辦法讓丹丸消失,讓我們所有人都找不到。那就只能智取,他在乎什麼?什麼能夠影響或者改變他的決定?

是我。

他救過我。

他無比痛苦地糾結我日後是成神還是成魔。

他不顧一切地想將我變成血族。

他在乎我的命。雖然我也不清楚他為了什麼。

所以我摟着忘言,斬釘截鐵地演了一齣戲。

但凡我有一丁點讓他看出貓膩,他就會冷血地放棄掉忘言的性命。

結果,我賭贏了。

我不想看他,也無話可說,該說的都說了,臉皮已經撕破,何必再面對。

我轉身朝着哥哥他們走去,忘言應該已經清醒。

“就問一句。”落英在身後說。

我還是站住了。

“忘言,他在這場戲裡,只是個道具?”落英緩緩問道。

我眼皮跳了一下,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扶欄,那個數千歲、早已將世間看透的女子,想起她前前後後跟我說過的話,只覺人生苦惱、浮生若夢。

“在神的手裡,誰不是道具呢?”我將聲音清了一下,希望他能聽得清楚:“但在我眼裡,忘言是朋友。”

“美意!快!快抓住那隻鳥!”風間尖利的聲音陡然響起,我恍惚了一下,腦子有片刻的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一個小小的黑影子從不遠處的眾人頭頂撲騰而起,直直就朝着我和落英的方向飛了過來,又急又快又慌張,竟像是盲了一般。

果然是一隻鳥!

一隻暗紅色的鳥,身材小巧,翅膀單薄,直溜溜地竄過來,眼見就要撞在我身上。

“快抓住它!!”風間的聲音都變形了。

“哦。”顧不上問為什麼,我伸長了胳膊去兜它。

驀然一條淡藍色的胳膊伸了過來——天知道這胳膊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還是淡藍色——一把將那暗紅小鳥揪在手裡,笑聲咯咯,影子已飄遠。

什麼情況???

“完了,完了……”寄城面色驚恐萬狀,走到我身旁。

“什麼完了?怎麼憑空冒出來一隻小鳥?”我疑惑道。

“不是憑空,是忘言那顆丹丸幻化而成。”哥哥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