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旦失控起來，是完全聽不進任何勸說，也完全不願意受到任何阻礙的。在他們看來，擋路者死，事情不能順着他們要的方向走，那絕對不行！

現場的確是只剩吳志一個醫護人員，那是因為他本身已經確定受到感染所以不能出去，外面還有兩個同事在頂着，至於其他早就倒下來的人，已經因為自願做實驗，早早的送到專門的地方去。

但是有些事情吳志可以自己知道，卻不能給這些民眾說，就是不想要引起恐慌。

可是畢竟被關得太久，大家都相當焦慮。而且如果吳志能說出個時間限制也就算了，現在他根本沒辦法提出什麼具體的方法，讓大家對於未知的恐懼直接攀升到最高點。

幾個還有把子力氣的男女馬上就跳起來，決定一定要強力突圍。而他們這邊的騷動，也很快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連忙頂着衛生所的大門，奮力地勸着。

“同志們冷靜，我們很快就能夠拿出治療方案了，現在傳染性真的很強，連你們旁邊的綠蘿小區也有人發病，真的、麻煩你們配合一點，很快就會有疫苗出來的！”

可偏偏這個時候，一個悲慟的哭聲從衛生所裡面傳出來。

有個中年女人撲在一個老太太身上，難過地大哭失聲，

“媽！別死啊！剛剛醫生都說疫苗要出來了！怎麼就不能夠多堅持一點呢？”

老太太算是最早發病的幾個人之一，從昨天燒到現在都沒能退下來太多，一身紅疹子爬滿臉，身下的皮膚完全潰爛。要不是因為衛生所有通風，估計味道會讓人更加崩潰。老太太整個看上去相當可布，所以一直被大家孤立在衛生所的邊緣。

結果沒想到人居然沒能挺過，而且還卡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死了！

“我不要跟死人關在一起！”原本大家還只是發作，但現在一旦出了人命，那可就關係大了。

“對！都已經出現人死了，那麼在裡面跟去外面又有什麼區別？”

“我才不信能這麼快出疫苗呢！快點讓我們出去！”

大家群情激動，也不管幫着吳志維持秩序的姜，推擠着，還有人因為這樣跌倒擠到了牆邊上，發出痛苦的呻吟。

何曉波被姜擋在身後護着，算是離門口最近的一個。她心裡也很緊張，但是更擔心姜的情況。

只是這時候外面本來還在跟着喊的醫護人員卻忽地沒了聲音，甚至還有重物落地的悶響，讓何曉波的忍不住焦躁起來，總覺得有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

“啊──！”就在這個時候，剛剛還趴在老太太身上痛哭的女人忽然怪叫起來，“媽，醒了!為什麼要咬我！”

“嗬嗬......”只見本該死去的老太太，這時候用着細瘦的手，以一種完全不科學的力氣，直接將中年女人給舉了起來。

她的表情僵硬，眼珠翻過去只剩眼白，嘴巴大咧地開着，口水更是不受控制地不斷往外流。配合著布滿全身的紅疹，還有鷹勾一般的手指，讓人光是看着就覺得恐慌。

姜跟吳志定神一看，那被高高舉起的中年女人脖子鮮血直流，脖子那裡一個拳頭大的撕裂傷，咬痕相當的頓，卻幾乎一路咬破氣管，讓中年女人的生命力很快流失，伴隨着血液的噴濺，她呼救的聲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弱，沒過幾分鐘，就軟塌塌地垂下四肢，只除了驚恐的表情，就直接生生地在大家的面前斷氣！

“張奶奶!”

“啊啊啊啊啊啊啊！怪物啊！”

“我不要再待在這裡了！”

“這不是要讓我們變成食物了嗎！”

“靠──！”幾個本來就在拉扯吳志的男人跟女人，見狀哪裡還有什麼不曉得的？

尤其是後面其他人為了閃避行為古怪又可怕的張奶奶，現在更是堅定起自己一定要離開這個房間的心思。再看到吳志有所鬆動的模樣，連忙大聲地說，

“同志，你也不想變成怪物、更不想被怪物吃掉吧？那你就趕緊的放我們出去啊！”

吳志跟姜交換了一個眼神，也知道事情失控，根本不是他們可以處理的。更何況以現在的情況，他們兩個也沒有博愛到自己去面對變成怪物的張奶奶，於是開門就成了迫切之舉。

但正當他們要行動的時候，被姜擋在身後的何曉波忽然一陣尖叫。

原來是衛生所的玻璃門外，不知道何時印上了兩道血紅色的掌印，搭着衛生所白熾燈的慘白光線，看上去季血腥又恐怖！

“我草！”吳志一看眼皮狂跳，連忙掏出手機就狂往外撥。

然而熟悉的手機鈴聲就在門外響着，還有唆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卻怎麼也沒有接電話的人，也沒有先前還在外面幫忙攔着門的人的回答。

“外面、外面現在是什麼情況!”有人抖着聲音，顫巍巍地問着。

屋內的張奶奶估計是因為年紀大了，雖然力氣極大，但可能腰有閃到、據說還換過膝關節，所以現在雖然能夠站起來，但是走路並不是很靈活。有幾個膽子比較大的，已經將幾張病床翻過來架成一面牆，勉強地將人隔着，給大家爭取到一個緩衝跟說話的空間。

“我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吳志苦笑，看着情況也不是太好的大家，澀聲地說，“但我想，我的同事他們，估計是殉職了......”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他交代了這次傳染病的嚴重性，也提到大家目前的情況還在初期，也不是沒有復原的可能。但要是免疫力比較低的人，就像是張奶奶之前那樣，恐怕就沒有那麼好運。

“我手機沒有通訊！”這時候，有個人忽然說，“剛剛吳醫生在打給同事的時候，我本來還想着要幫忙打電話報警，但是我怎麼也撥不出去！”

有他這麼一說，大家紛紛埋頭也擺弄起自己的手機，但不一會兒也紛紛發現情況的不對。

“我這邊也不行！”

“我也不能！”

就是姜，他雖然是放假的狀態，可是對講機卻沒有放在局裡，也是連忙拿起來試了試。

可惜響應他的就是一片沙沙的盲音。

現在除了病床另一邊還在掙扎的張奶奶，就是門外密集的、奇怪的摩擦聲。所有人就像是被隔離在這個小小的衛生所里，他們躲避着還在發燒的人，還算健康的紛紛艱難地聚在一起。

沒有辦法收到消息、也沒有辦法送出消息。明顯已經超過飯點也沒有新的物資過來，空氣中的溫度慢慢地降了下來，深秋入冬，身上的難過還有對於未知的懼怕，都慢慢地要將人給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