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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隴。

月林宗駐地最東面

孤零零的面壁室內。

四面白牆,空空蕩蕩。

清冷,幽靜。

秀秀盤腿,靜靜坐在室中的蒲團上。

心亂如麻。

她來這裡,分明是被師傅罰來面壁的。

或者說是面壁思過。

但整整一天,她都沒辦法靜下心來。

人是在乖乖坐着。

但她的心卻一點不老實。

一會兒跑到某一片“草叢”中,一會兒跑到榕城的酒樓里,跑到傀蜮谷,跑到青羊鎮,跑到雲隱宗。

又跑到昆彌,跑到月昔山。

甚至,穿越了界面的封鎖,到了寒冰界,到了大霧蟲海。

走了幾千萬里的路,走的疲憊不堪。

明明是思過的懲戒,卻變成了追憶的苦旅。

她討厭自己的不爭氣。

……

當初來西北,是她主動向方敏和師門提出請求。

目的當然是為了忘了魏不二。

她原想,只要不再見面——永遠不見。

時間長了,日子久了,魏不二的模樣就該模糊了。

她的心思也應該漸漸淡了,涼了。

沒有想到,剛到西北,就再次遇到了他。

“看看你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她想起了師傅恨鐵不成鋼的嘮叨,“哪裡還有小時候聰明伶俐的樣子!”

是啊,自從傀蜮谷之後,從遇見他之後,她都幹了些什麼!

荒廢光陰,虛度年華。

若不是機緣巧合突破了通靈境,也只有渾渾噩噩地等死了。

當然,現在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不能再這樣下去。

她猛地站起身來。

視線從低到高,瞬間提了起來,看似要豁然開朗。

但到底還是困於一室之內。似乎徵兆着她的困籠之境。

她決定儘快整理這段感情。

再也不見魏不二。

不對。

大家都在降世營,這個免不了。

那麼,即便見了面,也不要看他,不要與他說話,就當做從不認識。

不好。這樣又顯得太過刻意。

或者,可以見面,可以看他,可以與他說話。可以當做自己認識他。

但就是普普通通地,沒有夾雜旁的感情地打招呼。如何。

心裡明白這段痴想的感情不可能,明白自己與他有緣無分——所以像朋友一般地問候,如何。

可是,她越想越難過,越覺得自己做不到。

極有必要事先真真切切地演習一番。

於是,她往屋子的某一個角落瞧去。

一陣虛影晃動,魏不二的身影便彷彿出現在了牆角。

她立時緊張起來。

望了牆角半晌,才回過神來。

強做鎮定,衝著“他”,淡淡點了點頭。

又覺得有些做作。

改做微微一笑。

又覺得過於熱情。

改說一聲:“好久不見。”

又想是否太過虛偽,哪裡是好久不見?

她分明每日都會見到他!

她終於堅持不下去,走向牆角處的“魏不二”。

走到他身邊。

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這隻討厭鬼……”

她抬頭看他,冷峻又好看的臉。

滿腹的委屈,“你當初救我幹嘛啊……”

話匣子打開就停不住了,她像洪水沖開了堤壩,沒完沒了,滔滔不絕地叨叨起來……

“呼!”

便在此時,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哈氣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回頭往上看。

不知什麼時候,屋頂上竟然開了一個黑乎乎的洞,漩渦一樣的……

她正要往外走,洞裡面又傳來女子輕輕吹氣的聲音。

旋即,從洞中飄下一卷帛紙。

帛紙又像羽毛一般輕輕飄到她的手中。

她打開帛紙一瞧,上面寫着一行字。

心頭猛地一跳,臉色煞時間白了……

……

不二房內。

屋子裡簡單幹凈。

空間傳送陣的入口被楚月的陣法隱匿起來,看到的只有潔白的牆壁。

李青雲也沒有閒情逸緻關注這些。

“我要說的大抵就是這些。”

他的聲音不高,又有些疲憊,想來這些日子也不大好過,“關於此事,我同幾位長老商量一番,還是要問問你的意思。倘使你不願意,我們便是咬碎了牙,折了本宗在西北的全部人手,也要與李大帥據理力爭,決不能叫你受半點委屈。”

他嘴上如此說,但話外的意思已經很明白。

不二發了半晌的呆,才苦笑道:“豈能因我一個人,連累了眾位院主和師兄弟?”

李青雲說了些什麼,他聽進了一些,又漏過了一些。

但大抵還是聽懂了。

他腦子裡瞬時間想了很多東西。這些年在雲隱宗的點點滴滴,一瞬間殺進腦海中。

沖的他腦子裡七葷八素、飛光流火。

他默了許久,忽而匍到地上,給李青雲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就彷彿數年前,他匍到在雲隱宗的山路上,衝著李青雲磕頭的時候、

誠心誠意,滿頭是血。

磕頭的時候,他還泛着一點懵。

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要離開雲隱宗了。

是的,離開雲隱宗。

離開這個讓自己踏入修士界,徹底改變自己一生的宗門。

離開這個他一度以為,是自己畢生歸屬的宗門。

離開這個他曾想憑自己微薄之力,發揚光大的宗門。

“也好,”

他心中涼涼地暗自想到:“以後就了無牽掛了罷。”

對於宗門的難處和李青雲的苦惱,他一千萬個理解。

但對於宗門的選擇,他心裡到底還是有些不舒服,難受——待在降世營,便一定沒有活路么?

更何況,離宗的事情,提的這麼不是時候——眼下,他連活下來都要竭盡全力、步步驚心啊。

“掌門師叔,”他從地上站起身來,雙手抱拳,低下腦袋,“不二深受師門恩惠,這些年卻未能有所報答……”

他方想說,自己原想以微薄之軀,為本宗復興偉業奉獻薄力,現今是不成了。話到嘴邊,又覺得此話一出扎心,又是何必。李青雲心中也一定不樂意讓自己離開。

便改口道:“只盼本宗復興之業,只會蒸蒸日上。”

離宗的事,就這樣吧。

再捨不得,也要離開。

無需掙扎,這是人世間最正常不過的分分合合,散散離離。

他早就想開了,修行的路上,沒有誰可以陪着誰走到最後。宗門也一樣。

從今往後,他的稱呼便少了一項,再也不是雲隱宗苦舟院弟子魏不二。

李青雲背身向他,身子似乎微微有些顫抖,也不知在想什麼。

“月昔山的靈脈,”他的聲音明顯有些苦澀,“也要與你說一說……”

蚩心離開的第六天,距離與藏劍一的比試越來越近。

蚩心從東南傳回一道消息,似乎是打探到東海魔域或許有救命的希望,在匆匆忙忙做過一些準備之後,毅然踏入了魔域。

又因魔域詭秘,有悟道魔修魔識籠罩,他與蚩心的聯絡便在進入魔域之後暫時切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