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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洲水道浮橋為明軍戰艦衝垮的消息在第一時間送抵,倒也總算是趕在了明軍拔出潮連島上的攔江鐵索之前。而此時,尚可喜聽罷了軍官飛馬帶回的明軍於周郡村一帶登陸的消息,緊接着有聽到了這樣的噩耗,臉色登時就是一陣慘白。

此間,三萬餘清軍戰兵背靠江門,南向是明軍重兵把守的新會防線,西面是大片的山林,東面西江上的浮橋已斷,陳凱又大張旗鼓的從北面壓了過來,這分明就是斷了他們的退路,要將他們徹底困死在這片狹小的區域!

事關重大,尚可喜連忙壓低了聲音告知朱馬喇以當前的情狀,後者聞言,面上竟流露出了更多的殘忍,而非驚懼。

珠江三角洲,水網縱橫之處,絲毫不下江南,這對於水師幾乎全沒的清軍而言是極其惡劣的作戰環境。陳凱憑藉著明軍對此間水文地理情況的了解,憑藉著陳奇策和鄭氏集團強大的水師,實現了對清軍後路的截斷,此時顯然已經將清軍逼進了一條死路。

“逆賊陳凱想一口把咱們吞了,也不怕把他的肚皮撐破了!”

朱馬喇一字一句的蹦出了這話來,尚可喜自然明白其意。當前戰局,不談水師,明軍在南線有不下四萬的大軍,北線數量不明,但是從那早前從未出現過的周鶴芝的旗號,以及陳凱敢於如此託大來看,其兵力也不會小到哪裡去。而此時,被夾在中間的清軍只有這三萬餘戰兵,其中還不乏有這三天下來的傷亡和非戰鬥減員,明軍集結了兩倍以上的大軍將他們生生的圍困在了這片狹小的區域里,擺明了就是要全殲這支清軍,從而徹底抵定廣東的戰局。

但是,軍事上從來沒有兵力多就一定贏的說法,哪怕是在天時地利人和上佔據全面優勢。而他們而言,此時此刻正應了死地則戰的兵家至理!

“我軍在南線已經取得了優勢,北線的陳凱尚未抵達戰場,但是也絕不能放任着他就這麼壓過來。”

同樣是久經戰陣的宿將,朱馬喇想得清楚,尚可喜自然也很明白,甚至即便是方才的驚懼,也更多是由於他不似朱馬喇那般狂傲,因為廣州的藩兵是切實與李定國、陳凱這兩部明軍作正面交鋒過的,深知這兩支明軍的戰鬥力絕非是朱馬喇從前對抗過的那些明軍一般可以輕而易舉的擊潰之。

他很清楚當前的戰局遠比朱馬喇想象中的要更加惡劣幾分,但是瞬間的驚懼過後,憑着多年的經驗,他立刻就想明白了破局的關鍵。此刻話一出口,反應稍慢些許的朱馬喇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所在。

“讓那些綠營兵去拖住陳凱,咱們先把老本賊解決了再說!”

“光憑綠營不夠,陳逆的兵除了他的標營以外全都是福建的鄭逆練出來的,鄭逆在福建面對綠營已經是橫行無忌的主兒了,咱們需要北線堅持更多的時間。”

從北面向南的明軍步步逼近,而且隨着登陸的持續,那裡的明軍旗號越來越多,而伴隨着各鎮旗號的更是越來越龐大的明軍戰陣。時間已經不容許他們再多思量了,因為陳凱每南下一步,就在壓縮他們一步的空間,從周郡村到江門,從江門到此,看上去都還很有些距離,但是距離並非是一成不變的,沒縮短一寸,他們距離閻王殿就更近一寸!

尚可喜和朱馬喇都是久經戰陣的宿將,非常之清楚此時此刻該當如何方能扭轉戰局。命令連番下達,南雄副將粟養志等部綠營當即調頭,轉而向北進發,與其同行的還有靖南藩的左翼總兵徐得功以及三千靖南藩的藩兵壓陣。對於此人,尚可喜只派人告訴了他一句話,後者便當場立下了軍令狀,誓死守住北線,為清軍主力擊潰新會明軍爭取時間。

一萬五千清軍調頭北上,這對於本就只有三萬四千戰兵的清軍而言是分出了小半的兵馬,整個戰陣當即便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極大的震動。此時此刻,只有左翼與明軍有了交集,尚可喜坐鎮中軍,朱馬喇帶着戈什哈躍馬陣前,大聲的向著這支由三千滿蒙八旗、五千漢軍旗以及一萬一千藩兵組成的大軍厲聲暴喝。

“浮橋已經被蠻子水師沖斷、北面更有蠻子大軍南下,賊寇狡詐,要將咱們這些八旗軍聚殲於此。可是這些蠻子卻忘了,八旗軍滿萬不可敵,奴才們,跟着主子殺漢狗啊!”

朱馬喇拔劍在手,中軍的滿蒙八旗當即應命。滿蒙八旗是滿清皇帝的奴才,身份比之漢軍旗自然更勝一籌,此時此刻,督戰的滿蒙八旗應命,列陣在前的漢軍旗和藩兵亦是在這等死地爆發出了強烈的求活之念,戰意大增。

清軍全線壓上,擺出了一副主力決戰的架勢。這是他們唯一的生路,因為比起北線,南線的明軍已經先失一成了,勝算自然要更大增良多。

增援部隊,連帶着左翼的潰兵已經退了下來,明軍的左翼失陷,連接的中軍已經開始無意識的調整戰陣的布置。這幾乎是必然的,因為左翼失陷,如果明軍的中軍戰陣不做調整的話,那麼清軍就可以從左翼的山上掩殺而來,猛攻明軍中軍的側翼,這對於明軍中軍而言就會是夾擊之勢。

這是明軍所無法承受的,幾乎不需要李定國下令,那些追隨他多年的部將們就已經開始調整陣型了。但是,這一遭李定國不光是沒有補上這條命令,並且對於調整進行完善,反倒是勒令眾將不得輕動,繼續保持着原本的陣型。

“傳令下去,讓高文貴、張勝二將組織部隊,對我軍左翼的山谷展開持續性的猛攻。本王只有一句話告訴他們,那就是不計傷亡,必須牽制住山上的韃子,讓他們沒辦法亂動。否則無論勝敗,本王必殺其人!”

高文貴和張勝都是李定國的親信部將,衡陽一戰前夕攻入贛西就是二人配合,很是一個摧枯拉朽。他們二人統領的本部兵馬不多,只有兩三千人,卻都是李定國麾下的精銳。另外,還有一些部將是從屬於這兩個都督的,李定國一句組織部隊,顯然是要將這兩支預備隊調上去取堵左翼的窟窿

這是非常不智的,因為左翼依舊失陷了,想要奪回,便是要展開仰攻,對於攻擊的一方是難度極大的。

早前守衛左翼的明軍輕敵,導致左翼易手,現在再想奪回來,哪怕是真的做到了,也是要付出巨額的代價。對於這支大軍而言哪怕是真的做到了,也是得不償失的,就像是拆了東牆補西牆,反倒是容易導致中軍和右翼的預備隊不足,導致那兩線的失守。更別說,山上都是平南藩的核心精銳,想要重奪回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然而,李定國卻是一意孤行,此時此刻,清軍的主力已經動了,傳令兵領命而下,李定國看了看遠去的背影,轉過頭再看向正面已經邁着步子前進的清軍主力,手中的一張紙已經攥得皺成了一束,但是上面有限的文字卻早已印在了他的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