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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突如其來。在這場刀刀見血、拳拳到肉的冷兵器式的交鋒中顯得格格不入,但卻又頓時將浴血拚殺的雙方將士強行拉回到了這個冷熱兵器並存、交替的大時代。

急速膨脹的爆燃從內部擊碎了本就易碎的結構,爆燃的火焰裹挾着瓷器的碎片,以及混合火藥裝在其中的鐵砂在巨響的同時飛濺開來,劈頭蓋臉的打在清軍的臉上、身上。只在頃刻間,爆點垂直向下及其周邊的範圍便是一片的驚聲慘叫。

狹窄的瓶身,拋開瓶壁自身的厚度和內里的鐵砂,能夠承載的黑火藥其實並不多,能夠造成的殺傷也很是有限。奈何,但凡是個正常人,頭頂上突然是一聲巨響,伴隨着劈頭蓋臉式的打擊,哪怕威力有限,可是那份對於心境的破壞以及威懾力卻是極其巨大的。更何況,這並不僅僅是在那片刻間的接二連三,只是稍微停頓了數息而已,下一輪的爆炸聲再度響起。

“萬人敵!”

第二輪的瓷瓶子從明軍那邊投擲過來,一個滿臉滄桑的藩兵撥庫什瞪大了本已經很大的眼睛,驚恐的尖叫聲脫口而出。

征戰多年,他是親眼看見過明軍從城頭將那等圓滾滾的守城兵器扔下來的。雖說,眼前的物事和他曾經見過的萬人敵還是有着極大的區別的,但是爆炸聲響起,他在第一時間便立刻聯想到這等本不常見的守城火器。

陽光在瓷瓶子上流轉着光澤,翻滾着飛向清軍的戰陣,在撥庫什的眼中不斷的放大。尖叫響起,他下意識的便丟下兵器,抱着腦袋下蹲。多年的戰陣經驗是其一,更是人遇到危險時的第一反應,撥庫什匆忙下蹲,然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引線上吐着的蛇信已經鑽入了瓷瓶子里,一聲爆炸當即便在他們的頭頂上響起。

又是一片的尖叫哀嚎在耳畔響起,撥庫什看了看四周,有被爆燃的火星子點着了頭盔頂子上的纓子的,有被不知道是鐵砂還是什麼的劃破了皮膚的,也有乾脆只是被氣浪推了一下子,懵懵懂懂的又重新站起身來。腦海里重新閃過了那瓶子的樣式,估摸着大小,也就不到一尺大小,甚至也就強強的比半尺高一些罷了,又是狹窄的瓶身,裡面裝不了多少火藥,威力也就是那麼回事兒而已。

生出了這樣的念頭來,撥庫什不由得鬆了一口大氣,放下雙手,準備重新站起身來,哪知道這時候右手上突然傳來了痛感,再看去,卻是一塊不規則的瓷片穿透了臂甲延伸出來的部分,直愣愣的插在了手背上,血液亦是從那裡嗤嗤的冒着。

方才太過於緊張了,所以根本沒有感受到,此刻緊張的情緒稍有鬆懈,痛感當即便傳了過來。撥庫什不由分說,撩起棉甲的護腿,從內里的軍服上直接撕了一塊下來,咬在了牙齒上。隨後,咬着牙,左手有力,直接便將那瓷片給拔了出來,只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緊接着,他也沒有半分的猶豫,當即用牙和左手相互配合,在右手上便打起了繃帶。與此同時,一雙眸子四下觀察,防備着威脅的靠近。

這是當年在遼東那樣險惡的環境中培養出來的習慣,憑着這樣的習慣,他才能活到今天,哪怕每次作戰身上都免不了帶傷,可是命卻總能保住,並非沒有原因的。

然而這一次,感受到了危險,手眼並用着,但卻依舊是晚了。未及他將繃帶打好,甚至只是饒了一圈而已,只見得清軍的最前沿已經是一片的驚恐尖叫,調轉身子向後逃去的喪膽之色比比皆是,並且迅速的感染着每一個清軍。

這是,潰敗了!

撥庫什當然清楚這會是什麼樣的場面,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樣的情狀,當機立斷,顧不得那還甩着長長的布條的右手傷處,當即便融入到了奔逃的洪流之中。

“敗了,快跑啊!”

大軍潰敗,從來都是如洪水決堤般突如其來,其猛烈的聲勢甚至遠遠要高於血戰之時。因為,求生的本能,這才是發自靈魂的本性。

方才還在苦苦支撐的清軍在二十幾個瓷瓶子面前土崩瓦解,剛剛還要費勁心思、使盡手段來殺傷對手的明軍們亦是當即便進入了掩殺的節奏,一如清軍潰敗時轉換角色般流暢,沒有半點兒拖泥帶水。

一方是求生本能,一方則是嗜血本性,戰場上的巨變理所當的上演的同時,陳凱眺望着遠處,不由得鬆了一口大氣。

這些瓷瓶子,其實如果他沒有拿出來的話,不出意外,數載之內,鄭成功也會琢磨出來,並且裝備到部隊之中。這種原始的手榴彈在那時候叫什麼已經不得而知了,但是後世的那些出土文物卻有着響亮的稱呼——國姓瓶!

這種新式武器,原本陳凱是打算用來與八旗軍決戰時使用的,奈何徐得功窮鼠噬貓,發了瘋死的死咬着他不防,使得他在這裡耽誤了太多的時間。徐得功如斯,南線的清軍會是怎樣的亡命也可想而知,李定國還能堅持多久,陳凱實在沒辦法保證,只得先把這等武器拿出來,儘快擊潰當前的清軍,別無他法。

說起來,其實這等武器實在沒辦法和後世的手榴彈相比,其關鍵還是在於火藥的成分不同——黑火藥自然不能和tnt同日而語,哪怕是經過了提純也不行。

事實上,就在這個時代的歐洲,手榴彈也已經出現在戰場之上,不過為了追求威力,普遍性的要更大、更重一些,甚至為此還衍生出了一個新的兵種——擲彈兵。在中國,與歐洲同行們一般用以守衛城牆的萬人敵早已被發明出來,並且投入使用,但是那種武器的塊頭和重量都太大,士卒難以在野戰中進行投擲,真正的手榴彈,哪怕是原始版也是直到鄭成功抗清才出現在戰場之上。

東西方軍人在這一點上有着共通的意識,那就是提升野戰時火器的利用率,在同等時間內給予對手以最大化的殺傷效果。只是真正的殺傷效果,其實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倒是在心理上的打擊反倒是要遠勝於實際殺傷。

國姓瓶點燃了清軍崩潰的導火索,明軍從最先崩潰的中央戰場趁勢掩殺,隨着崩潰的蔓延迅速的將清軍的戰陣撕裂開來。

實現了中央突破,親眼見證了清軍完整的戰線被撕扯城兩半,並且被扯得越來越遠,尤其是徐得功的帥旗在喊殺聲中轟然倒地。陳凱眺望着已經沒有了阻隔的狂野,眺望着視線之外若隱若現的喊殺聲,毫不猶豫便下達了繼續進軍的命令。

“潰兵交給後續部隊,撫標、左提督左右鎮、前沖鎮、援剿後鎮繼續壓上去,殺光南面的真韃子!”

不再繼續追擊逃竄的潰兵,大軍重新整隊,邁着堅定的步伐向南前進,將那些已經顧不上去看看身後的明軍是否追來的落荒而逃們丟給了後續跟進上來的護衛前鎮、護衛右鎮、護衛中鎮以及中權鎮這四鎮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