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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永曆二年陳凱智取潮州,甚至從更早的隆武二年臘月開始算起,鄭氏集團從南澳島重新開始經營廣東一省。

最開始,僅僅是潮州一府,隨後鄭成功火併鄭彩、鄭聯兄弟,重新奪取了鄭氏集團原本的海貿中心中左所,進而將戰略重心轉移到了閩南。但是,隨着廣東局勢的持續性惡化,尤其是程鄉以及潮州西南部的重新淪陷,陳凱接手了潮州的軍政事務,與鄭成功形成了背靠背的模式。

此後的幾年來,如釘子一般扎在珠江口的香港,值李定國於肇慶府城外大熱倒灶之際收復的瓊州府,廣州之戰的戰利品,以及近期收入囊中的惠州府、廣州府西部、韶州府中部和南部。林林總總的算下來,鄭氏集團在廣東一省的控制區雖說比不得福建那般幾乎是全省盡入囊中了,但也控制了廣州、潮州、瓊州、惠州以及大半個韶州的廣闊區域。

如此巨大的地盤兒,自然是需要大量的軍隊坐鎮。起家的南澳鎮,新任總兵官洪政管本部陸師和水營,兼顧守島和巡防周邊水域的任務;潮州府,中部有潮州總兵忠勇侯陳豹,南部有管澄海地方事總兵官洪習山,北部則有坐鎮潮州府北部和惠州府東北部的忠匡伯張進。

潮州府如斯,惠州府方面也有坐鎮惠州府西部的新泰伯郝尚久,一個鎮外加上一個城守協的五千大軍。於瓊州府那邊,亦有負責水師的輔明侯林察、管陸師的瓊州總兵杜輝和昌化副將蔡元。

拋開這三個府,鄭氏集團在廣州府和韶州府集中了真正的主力部隊。不算包括香港在內的地方部隊,左提督柯宸樞、前沖鎮周全斌、後沖鎮柯宸梅、援剿後鎮藍登、護衛前鎮沈明、護衛後鎮陳魁、護衛左鎮蕭拱宸、護衛右鎮沈奇、護衛中鎮陳堯策、中權鎮黃興、後勁鎮陳斌、鐵騎鎮王起俸、驃騎鎮李建捷,外加上還有剛剛改換了門庭的安定伯馬寶。數萬的大軍雲集於此,若非是廣東的民生狀況不足以支撐進一步的戰爭,陳凱早就帶着他們去收復失地了,也不會屯在這裡那麼長的時間。

這麼多的部隊,軍需糧草是其一,軍餉的本色折色是其一,將帥們坐鎮地方,尤其是這些軍隊中不少都是福建調來的,形同客軍,總要有地方上的分潤才能對廣東有着更強的凝聚力,這亦是確保戰鬥力的一種途徑。

地方上的隱性補貼是一回事,如今有了這粵海商業同盟,陳凱拉了陳奇策和李常榮入伙,廣東眾將自然是不能忽略掉的。但是,如何進行,亦是不小的問題。是如鄭氏集團那般以官商的形式參與海貿,還是如陳奇策、李常榮那般組建商社加入,陳凱腦子裡倒是有了一個想法,但卻還需要進一步的計算和權衡才能付諸於實踐。不過,私底下陳凱已經向眾將通了風,表示一定會照顧到自家兄弟們的,絕對少不了好處。

軍中的威望,陳凱自問還是有的,畢竟在廣東掌兵多年,在福建也沒少折騰,與廣東眾將之間多是有着不錯的交情在。思考的時間還是有些的,但卻也不能一直拖下去,畢竟遲則生變,更不好讓希望漸漸的淪為失望。

不過,在決定這些事情之前,陳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那就是與新任的廣東按察使曹從龍作第一次會面。哪怕,無論是否能夠把這個人拿下來,到按察使衙門為其布達都是少不了的——既是官場的規矩,更是他與鄭成功之間的默契。

“雲霖,來之何遲?”

是敵是友尚未確定,況且成親之時,人家還送過一份賀禮。是故,得知曹從龍抵達的消息,陳凱放下手頭兒的工作,降階相迎。來人見得陳凱,亦是連忙上前行禮,卻被陳凱一把扶住了。

“你是兵部侍郎,我也是兵部侍郎,既是平級,何必如此。”

“陳撫軍是巡撫,下官只是按察使,正是該有個面見上官的禮數才是。”

有行禮的動作,有行禮的說法,這便有了一個基本的態度在。有此態度,於陳凱而言就算是有了一個好的開始。隨即,一把拽住了來人的小臂便直接往公事房走去。

陳凱大步在前,來人亦步亦趨。細看去,卻是個三四十歲的文官,並不似陳凱這般本就不是儒生,且常年掌握軍政大權,早有上位者的氣場。想來,其人雖是於這兵部侍郎的官位上多年,但魯監國朝的兵部侍郎原本就是爛大街的,在中樞,可兵權掌握在那些明軍藩鎮和義軍首領們的手上,兵部尚書能夠插手到的尚且不多,何況一個侍郎。

如此,身上到還有幾分儒生的氣質,一眼就能看了出來,只是憑着陳凱識人的經驗而言,卻總覺着此人的身上有股子能夠動心忍性的氣質若隱若現,最起碼並不似尋常儒生那般的張揚,更別說是張狂了。

陳凱不知道如此這般是否與他這些年的功勛閃得其他文官睜不開眼睛有關,但是隱忍二字,只要是感受到了一絲一毫,他便總覺着有股子不安在心裡。

顧不得這許多了,陳凱將曹從龍引入了二堂,兩廂坐定,旋即對其笑道:“正好,得聞雲霖到來,我特請了一人,與雲霖應該有些共同語言。”

“哦?”

坐在椅子上,曹從龍微有疑惑,緊接着面上竟流露出了些許瞭然之色。然而,至此時,他卻並沒有把想法說出來,只是點了點頭而已。

如此舉動,雖是未動,但是看在陳凱的眼中卻比有所行動更加值得深思。此間,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陳凱亦是只當沒有任何想法,談及福建局勢、談及一路上的見聞,直到片刻之後,曹從龍卻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乾脆表示有事情要與陳凱詳談,眼色卻飄向了邊上此後的下人。

這是要密談的意思,陳凱當然明白。或許是當年刺殺車任重的後遺症,陳凱已經不止一次幻想過遭遇刺殺的場面,此間曹從龍如斯,這樣的聯想再度浮現,卻當即在揮手之間,付之一笑。因為,相見片刻,看步伐、看姿態,估摸着近身肉搏不出五秒鐘就得被他制住——並非陳凱對自身的武藝有多麼大的信心,實在是生死邊緣的場面他是親身經歷過不止一次,單單是心理素質上就肯定比這個儒生氣質的傢伙高上太多。

這邊一揮手,在旁伺候的下人就識趣兒的退了下來。待房門關閉,曹從龍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確定不復有第五隻耳能聽得到此間的辛秘,隨即便站起身來,大步走到陳凱的面前,竟是右臂前伸,小臂彎曲,右手握拳,虎口正對心臟,做出了一個天地會內部的平胸禮來。

“地振高岡,一派西山千古秀。”

曹從龍的音量不大,然則陳凱聞言,原本的笑意卻是蕩然無存。面上一凜,但卻立刻恢復了鎮定,站起身來,做了一個同樣的動作,同時回之以:“門朝大海,三河合水萬年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