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下一次的會議定在三天之後,三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有了這段時間作為緩衝,足以改變很多事情,也根本不夠改變很多事情。

回到了巡撫衙門,陳凱仍舊是上值、坐班、處置公務,仍舊是下值、回家、安享天倫,沒有絲毫改變。對於外間的巨變也完全沒有打算做任何的影響和干預,就好像這一切根本就與其無關似的。

於外間的人們看來,確實如此。但鄭惜緣乃是陳凱的枕邊人,很多事情上陳凱並不瞞她,甚至還讓她參與其間,所以她所看到的一切是其他人截然不同的。

“夫君,他們,在串聯?”

“是的。”醉心於《史記》之中,陳凱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那些他已經反覆看過多次的那些文字,對於鄭惜緣那已經無法稱之為是疑問的口吻亦是表示了肯定的態度:“抱團兒才能取暖,他們已經想明白了這裡面的生存法則。”

表面上一切如舊,但是通過廣東巡撫衙門、通過廣東貿易商社和粵海商業同盟,陳凱對於外界情況的了解只怕比那些當事人還要更加清楚。根據從各種渠道獲知的消息匯總,當會議結束之後,他們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商討,房間的燈光徹夜不熄。直到第二天一早,那些三五成群就開始了通過各自的關係去找尋其他與會人員。

一時間,廣州城的各大青樓、客棧、酒樓之內,講籍貫、敘功名、論交情、擺碼頭,弄得是一個好不熱鬧,第一個受益者就是府城的高端餐飲業和娛樂業。

之所以會如此,說到底還是在於規則二字。陳凱事先有言,說是這咨議局的議員席位乃是用粵海商業同盟的辦法,也就是從他們這些與會者之中選出來的。陳凱這一次召集的大會覆蓋了大半個廣東的府縣,與會人員具體有多少他們並不清楚,但看樣子怎麼也不會低於三百人的規模。可是問題在於,陳凱根本沒有指出要選出多少人,所以他們就只能更加努力的進行串聯,以便於將希望進一步擴大起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鄭惜緣很清楚之所以會選擇按照這樣的生存法則行事,歸根到底還是在於他們已經決定上了陳凱的這條賊船。

不想上船的也不是沒有,但是這些能夠受邀的都不是那等迂腐到家的傢伙,見得旁人如此熱切,一個從眾心理就足夠讓他們的想法出現變化了,更別說是身邊一定有人還在詳加規勸。其實說到底,還是陳凱在邀請時專門進行了揀選,將那些潛在的死硬分子事先屏蔽了出去,現在就可以更加順利了起來。

計劃看起來倒是很順遂,但是鄭惜緣卻依舊免不了要為之憂慮。那一份憂慮,是早在陳凱決定召開這次大會之前就存在的,饒是她比之旁人更要了解個中詳情,但卻依舊免不了的,哪怕是現在正在良性發展亦是如此。

“夫君,妾身只怕這些人聚在一起,日後恐難以控制……”

這樣的想法,鄭惜緣早就有了,早前並非沒有暗示過,只是陳凱並不在意罷了。此間,眼看着那些地方有力人士們在相互串聯,謀求席位,鄭惜緣的擔憂就更加深重,深重到了不得不付之於口的程度。

對於一切事物的絕對掌控慾望,這不僅僅是欲豁難平那麼簡單,更是安全感缺失的一種表現——皇帝地位至尊,高處不勝寒,出於對下克上的擔憂和失去至尊位的恐懼就必然要謀求權利的集中。而鄭惜緣如此,卻是在於陳凱所行之事於她而言是純粹的未知事物,無跡可尋。

抬起頭來,深知妻子為何如此的陳凱卻是微微一笑,洋溢的自信便充斥於書房之中,僅僅以“大禹治水”這四個字就結束了此間的討論。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再一次的來到會場,陳凱並沒有如上一次那般遲到,因為已經用不着了。

會場上,依舊上一次大會時的布置,就連座位都是上一次的數量,只有一個空座,在最後的一排。陳凱不知道離開的那人到底是誰,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此間在台上居高臨下掃視一番,看到的無不是躍躍欲試。

“潘多拉的盒子,要打開了。”

立於點兵台上,陳凱只是做了簡要的開場白便宣布進行對是否組建咨議局的投票。

一如粵海商業同盟的那般樣式,一張票上有三個選項——是、否和棄權,只要在上面相應的選項上花一個圈就足夠了,也不需要寫字,簡單明了。發票的過程亦是有專門的人去做的,但是做出了決定,到了投票時陳凱則直接讓與會的人士們直接到檯子前端已經擺好的投票箱那裡親手將票投入其中。

親自去做與在唱票前過旁人一道手,對於直接參与其中的感覺會差上一重,而且多了一重換票的風險,所以陳凱乾脆將這一制度進行了必要的完善。

這樣的流程對於粵海商業同盟的商賈、士紳們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了,其他人有樣學樣的,不需要太長的時間,票就已經盡數投入到票箱之中了。接下來,便是唱票的工作,陳凱也不插手,直接讓他們公推出一個人來負責唱票,結果下面居然推出了兩個人,得到的擁護都相差無幾,陳凱乾脆便讓他們二人每人負責一半的唱票工作,而他則直接坐在了椅子上,默默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潮州的儒生,年紀是與會人士中最長的,一輩子教書育人,教出過很多儒生,在當地很有幾分威望;而那個衣着不俗的胖子則是順德絲織工坊的大股東,投票制度的發明人,現在順德的絲織行業不光是在快速的恢復着元氣,同時也在向周邊地區輻射,此人在廣州本地的粵海商業同盟的會員中亦是說話很有分量的。”

看過了那兩個唱票人,陳凱的心裏面也有了底。台下的與會人士以府為單位算起,最多的就是潮州和廣州這兩個府,因為這兩地都是明軍勢力最根深蒂固的所在。而惠州府、韶州府、南雄府和肇慶府北部,這些地方則多是收復時間較短,影響力遠遠無法與這兩處相比。倒是陳凱注意到了其實還有一人,只可惜是票數比之前者要差上一重,但也得到了瓊州府那邊大量人士的擁護。

“不急,不急,現在是雙雄會,等過段時間就該是三國演義了。”

心中明了,陳凱的注意力就重新回到了唱票的那裡。潮州的老儒生在年紀和社會地位上都要更高一重,所以那大股東便很自覺的推到了次席。此間,只見得那老儒生一張一張的掏出選票,大聲喝出上面的內容,隨後在舉起手公示一番後便放在了案上相應的區域,用鎮紙壓好,以免被風吹亂。

選票一張張的唱過,結果陳凱其實在看到這些與會人士時就已經能夠預見到了。果不其然,等到那老儒生唱過了他負責的前一半選票,竟然真的是清一色的同意籌建咨議局,連張棄權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