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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幾,在貴溪縣翹首以待的佟國器便收到了鄭親王濟度的回信。在回信中,濟度先是用主子對奴才的口吻把他丟失新城縣的事情臭罵了一頓,而後又認可他的“知恥而後勇”,表示可以讓他留在廣信府戴罪立功,同時表示會向朝廷為他說項一二,讓他能夠安下心來。

“這條命暫時算【 】是保住了。”

看過了書信,他不由得長舒了一口大氣,這些天來所承受的心理壓力一掃而空不說,更是收穫了成功的巨大滿足感,叫他如何不欣喜若狂。然而,明軍一天不被掃平,陳凱一天不死,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就隨時可能落下,興奮過後,對於未來的擔憂便重新回潮,讓他不得不深鎖眉頭。

………………

就在佟國器正式開啟他的演藝事業之時,隨着建昌府被陳凱串了個糖葫蘆,駐紮江西省會南昌的預備隊也迅速做出了反應。

江西一省,最早是駐防三處要點,以這三處要點控扼全省。但是,隨着陳凱收復南贛,清軍在南線的戰線退到了吉安府,不光是吉安本地綠營大幅度擴編,南贛被打殘的部隊也退到了那裡就地補充,以免換防時遭到南贛明軍的突襲。除此之外,原本鎮守省會的江西提標也沒有能夠回返信地,清廷還從河南抽調了部分綠營兵用來加固那片二線陣地。

其結果,靠着兵力的優勢,清軍總算是遏制住了南贛明軍的攻勢,但是江西一省的防務重心南移也導致了作為核心區的省會的空虛。為此,清廷設立了南昌駐防八旗,以滿洲鑲黃旗名將章佳*達素作為鎮守南昌總管,在震懾一省的同時作為吉安清軍的預備隊。

這支駐防八旗與西安、南京的兩千滿蒙八旗,以及杭州的四千漢軍八旗不同,乃是由一千五百來自兩黃旗的滿洲八旗、五百蒙古八旗和一千漢軍八旗組成。這樣的兵力配置,更加接近於滿清在組建綠營前的傳統兵種配比。而之所以如此,是來自於鰲拜的極力支持,更是在於南昌不比有關寧軍和大批漢軍八旗駐守的陝西,也不比有大量漢軍八旗駐紮的南京,他的主要工作不是監視漢軍八旗和綠營兵作戰,而是切切實實的預備隊,一旦江西戰局出現漏洞,他就需要在第一時間上去將其堵住!

當建昌府的警報傳來,達素便在第一時間點齊兵馬,直撲建昌府。此一遭,他不光是帶着南昌駐防八旗,還把江西撫標給帶了上,以至於那裡現在就剩下一個城守協,等於是讓江西巡撫張朝璘在偌大的南昌城裡唱空城計。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他們很清楚,一旦陳凱與南贛的黃山實現了對吉安清軍的戰略合圍,那些綠營兵弄不好連打都不用打就自行崩潰了。絕對不能讓他們受到威脅,這是朝廷和地方的共識。結果,達素緊趕慢趕,那些建昌府的廢物綠營還是沒能守住府城,被陳凱和王秀奇在城下合兵一路的場面直接就給嚇得棄城而逃了。

建昌府城落入明軍之手,明軍的下一站肯定是撫州府城——這兩個府城之間有河流相連,更是無險可守,明軍只要戰據撫州,向北可以威脅南昌,向南可以合圍吉安,清軍在江西戰場上就會陷入到瀕臨崩盤的境地。

所幸的是,當達素趕到撫州府城時,明軍並沒有展開對這一處當下最重要的戰略要地的攻勢。這很不正常,尤其是對手是明軍那邊久負盛名的陳凱的情況下。於是乎達素在抓緊時間整頓撫州城防的同時,更是派出了大量的探馬,最後總算是得到了一個讓他冷笑不止的結果。

根據細作帶回來的消息匯總後顯示,好像在陳凱和王秀奇合兵於建昌府城之際,背後的新城縣爆發了一次俘虜暴動,結果在短暫的城池易手後,那群俘虜便棄城而逃。陳凱惱羞成怒,派出了大量的軍隊搜索這支清軍,一直到前幾日才重新完成了大軍的集結。

所謂,兵形似水,流變不息。達素雖然做不到引經據典,但道理他還是明白的。最起碼,當明軍已經通過前期的操作獲取了戰略主動權,這時候就應該全力以赴,奪占撫州的戰略要地,而非搜捕什麼俘虜。而反其道而行之的陳凱,現在坐失了奪占撫州的大好良機,再想攻取撫州,面對的就不再是只有一千餘人的撫州城守協了,而是擁有三千八旗軍的六千清軍。想要取勝,其難度就要提升不知道多少倍了。

“姓陳的蠻子就這點兒能耐,虧得蘇克薩哈那個廢物還會敗給他。”

兩黃旗與兩白旗的矛盾由來已久,從皇太極的黃白對換就已經開始了。皇太極對兩白旗的壓制、多爾袞對兩黃旗的打壓,以及順治對兩白旗的報復,雙方的矛盾越加深重。哪怕蘇克薩哈當年憑着對多爾袞的反戈一擊已經成為了順治安撫兩白旗的重要人物,於他們這些兩黃旗的貴族們卻仍舊對兩白旗頗為敵視。

此間,陳凱的表現拙劣,達素的第一反應就是蘇克薩哈的無能。不過,嘲笑過後,作為宿將他也仔細的琢磨過陳凱的行為。思來想去,當是那群俘虜數量較多,而且新城縣恰恰正在明軍的補給線上,陳凱為防補給線被清軍截斷,所以迫不得已如此。甚至再往深遠了去想,既然新城縣都能被一群暴動的俘虜奪占,那麼明軍的後方顯然是十分空虛的,也許作為周轉中心的邵武府那裡也就一到兩個營的人馬……

即便是想到此處,達素也仍舊覺得陳凱是過於保守了。畢竟,已經被俘虜過一次的綠營兵,就算是暴動成功了,也不過是一股子勁頭罷了。奪佔了城池,馬上就棄城而走,擺明了就是害怕明軍回師。而這些,還不算身處敵後的清軍的糧草補給以及武器甲胄,更沒有去計算軍官、士卒的指揮鏈完整程度。就這麼一群微不足道的傢伙,實在犯不上大動干戈,更加犯不上為了他們犧牲此前已然獲取的先手優勢。

如此看來,這個號稱能夠與洪承疇比肩的文官也不過爾爾。面前是這樣的對手,只要擊破當前明軍就可以直接攻入明軍空虛的腹地,從而逆轉整個戰局。越是這樣想下去,進攻的誘惑就越大。

只可惜,那個據說與陳凱水平差不多的西南經略八百里加急送來了命令,好像提前預知了他的想法,勒令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抵達撫州並加固城防,同時絕對不準越過撫州向明軍發起進攻。

這樣的命令,達素清晰的記得他看過之後又仔細看了兩遍洪承疇蓋在上面的經略大印,若非是實在看不出什麼破綻來,他甚至一度懷疑這道命令是陳凱假冒的。但是即便如此,暮氣二字卻還是在他的腦海中油然而生。

“論起保守,洪承疇這奴才倒是與那姓陳的蠻子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呸,這兩個漢狗。”

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達素很想當著洪承疇的信使把命令撕得粉碎。但問題在於,他從鰲拜口中得知,順治對洪承疇的能力頗為迷信。就算是鰲拜在他離京前也曾囑咐過,到了江西萬勿逆着洪承疇去做事。哪怕是他自己,有着當年的松錦大戰前期清軍的不斷失利的記憶,本心也覺得洪承疇應該是比一般漢人官僚要強的。可是,這樣深重的暮氣,對於八旗軍的強悍戰鬥力卻無疑是一種嚴重的無視和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