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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聲響起,在他視線之內的二伏卻沒有任何動靜,李定國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是三伏那裡出了問題。因為按照戰前指定的計劃,本該是在清軍徹底進入伏擊圈之後,由一伏的竇名望部率先發號炮為信,而後二伏、三伏響應,各自向當前伏擊範圍內的清軍發動進攻。而他則在磨盤山頂上指揮後軍,一是作為大軍後勁,二是配合二伏吃掉清軍的中軍,使其首尾徹底截斷。惐

山道伏擊歷來是大同小異,可現在卻是三伏率先發炮,清軍是否全部進入包圍圈尚未可知不說,那裡肯定也出了他暫時無從得知的意外狀況,較之最初的計劃顯然是出現了一定程度上的失控。

然而,比之按照既定計劃行事,他更清楚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越是出現了意外狀況,就越是儘可能快的臨機決斷。哪怕是事後證明是錯的,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強!

“發炮,進攻!”

在三伏的號炮聲響起後,磨盤山主陣地的號炮緊隨其後,接下來,二伏也迫不及待的作出了響應。一時間,喊殺聲響徹山間,從山坡的植被後紛紛起身的明軍從山下的視角看去,竟彷彿是火紅的岩漿吞沒了草木,正順着山坡傾瀉而下。

比之明軍更快的是滾木礌石,明軍只是用力一推,或是砍斷綁縛的繩索,那些物什便如本能般隨着重力的驅使滾落而下。這一帶山坡的坡度算不得陡峭,但也好不到哪去。明軍下坡的速度確實不怎麼快,再怎麼說也得看好腳下,可這些滾木礌石哪會管得了這些,一旦開始滾動,便是越滾越快,幾乎就是一眨眼兒的功夫就已經滾下了山道。

山道狹窄,清軍宛若長蛇,礌石還好,被命中的倒霉蛋兒終究有限,可滾木那玩意兒覆蓋面兒實在不小,清軍密集的隊列更是無從躲閃,幾乎每一根滾木落下,便會砸出數個骨斷筋折出來。而且更加可怕的,由於李定國此番的兵力比之歷史上要翻了整整一番,他便果斷的選擇了分兵兩側的山坡,而非單單是從與磨盤山同側的那一面發起攻擊。這一遭滾木礌石的饋贈,便自然而然的給了清軍以雙倍的驚喜,雙倍的快樂!

突遭襲擊,清軍登時便是大亂,緊接着滾木礌石落下,更是亂上加亂。這樣的局面之下,傷亡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想要全身而退,乃至是反敗為勝,首先便須得儘可能快的重新恢復秩序。惐

奈何,連戰連捷,幾乎是一口氣吞下了雲南的腹心之地,清軍早已不知道自己行老幾了。恰恰就在這麼個最為驕橫的時候,卻遭到了明軍突然襲擊,便如同是被一根悶棍直接敲在了後腦勺兒上,滿眼的小星星,一閃一閃,還顧得上什麼。

兵找不到將、將亦找不到兵,更要命的是,緊隨在滾木礌石之後的便是明軍鋪天蓋地的箭雨。尚未接戰,清軍便已然每時每刻都在有人倒下,或傷、或死、或者乾脆就嚇得無處可踏了只能隔空學起了鴕鳥。但是,八旗軍畢竟名聲在外,軍中老兵甚多,哪怕已然大亂,沒有辦法有效的組織起兵力,他們仍舊有不少人乾脆以個人為單位持弓向明軍發起反擊。

箭矢零零星星的從山道向兩側的山坡射去,換來的卻是鋪天蓋地的箭雨從兩個方向的夾擊。分則寡、聚則眾,此乃無須識數也自會明白的道理。況且,並非是牛頓力學體系誕生後才有了重力加速度這東西,明軍居高臨下的箭矢在亘古長存的地心引力的加持下,其飛行速度、動能和造成的傷殺自會更上一層,反觀清軍這邊兒,哪怕是射出去了也難免落得一個綿軟無力的評語,這怎麼比嘛!

箭矢鋪天蓋地的射下來,更加不利的是,明軍多是雲貴人士,山地作戰本就是強項,雖是下山須得減緩速度,但常年與山地打交道,此間亦可稱得上是一個如履平地,以至於明軍的射手可以一邊拉弓射箭,一邊向山下衝去,箭雨不光是密集,更是一個綿延不絕。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清軍被明軍射殺,而明軍的傷亡確實微乎其微,這樣的交換比實在讓人難以忍受,於是不少悍勇的清軍乾脆持着兵刃反衝向了山坡。

然而,這裡可不是遼東的老林子,他們也不是他們那些從老林子里殺出來的祖輩、父輩,滿清入關都十五六年了,攻入遼東平原更是已經四十多年了,這些在遼東平原上出生、長大的滿洲武士的登山能力早已是大不如前輩。此間辛苦的向上攀爬,面對的卻是如履平地的明軍,而且甚至就連那些穿着紅色軍服的明軍將士他們也大多沒能有機會面對面的戰上一回,便迅速的被一眾髡髮跣足、身披氈布,還時不時的發出嗚嗚哇哇怪叫的漢子如砍瓜切菜一般殺了個精光。

一如東南明軍的擲彈兵、鐵人軍、藤牌陣,西南明軍同樣有着戰象和羅羅這樣的特殊兵種。這些悍不畏死的彝族武士在毛葫蘆兵被李自成剿滅、白桿兵被張獻忠覆滅後,幾乎已經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東亞最強的山地步兵了。此時此刻,只見得他們呈散兵線健步如飛般的衝下了山坡,揮舞着手中的雙刀沖入了已然飽嘗箭雨之苦的清軍之中,殘肢、斷臂、鮮血、慘叫登時便成為了山道的主旋律。惐

這已經不是被動挨打那麼簡單了,完完全全是一邊倒的屠殺。此刻,受到二伏兩面夾擊的正是中軍的前部,作為統帶這一部清軍的主將,多羅貝勒尚善眼見着戰況如斯,不顧戈什哈的阻攔,一躍便跨上了戰馬,一邊揮舞着將旗,一邊大呼着讓前部的清軍立刻向他的將旗處集結。

步兵無陣不戰,這是兵家鐵律,雖說清軍的中軍乃是以滿洲和漢軍的八旗軍組成,戰馬眾多,但在這種環境下以騎兵作戰還不如乾脆下馬步戰呢。突然有了主心骨,前部的清軍紛紛向尚善的方向退去。

可明軍哪裡會讓到嘴的鴨子就這麼跑掉,在羅羅和其他已經衝下山道的明軍的圍追堵截之下,清軍每退一步便要付出十數人,乃至是數十人的傷亡,清軍急劇收縮的同時,其兵力也在迅速下降。

而此時,當山道上的肉搏混戰爆發之際便已開始向多尼帥旗所在的中軍中部方向移動的明軍射手們紛紛停下腳步,下一個瞬間,又是一陣箭如雨下。貝勒爺的鎧甲自是不凡,哪怕被明軍射成了刺蝟猶自揮舞着大旗號召清軍向他靠攏。奈何戰馬卻是無甲的,只是一聲哀鳴過後,便倒了下去,將尚善和尚善的將旗盡數摔在了地上。

古代交戰,都是以旗鼓指揮,尚善的將旗一倒,前部清軍的士氣登時便跌入了谷底,而明軍趁着這個當口對着清軍更是大肆砍殺。等到尚善從輕微腦震蕩的眩暈感中稍稍緩過些勁兒來,視線重新焦距的剎那,看到的卻是一個被發跣足的彝族武士那筆直的彝刀正徑直的對着他的脖子砍來!

鮮血噴濺得毫無意外,將那彝族武士本就已被血痕星星點點的點綴着的面龐更是噴了一個如剛剛從地獄中爬出來的餓鬼似的。

如此,努爾哈赤的弟弟舒爾哈齊的親孫子,大清的多羅貝勒,曾隨豫親王多鐸敗李自成、攻滅弘光朝廷的愛新覺羅家新一代的將帥,未來三藩之亂中的安遠靖寇大將軍愛新覺羅*尚善,就這麼死在了雲南的山溝子里,死在了一個無名小卒的手中。而此刻,那個無名小子連他的首級也懶得去砍了,舔了舔嘴角的血跡,滿臉興奮的持着雙刀與其他明軍一同沖向了另一個清軍的高級軍官輔國公愛新覺羅*干圖……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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