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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侄?”

收斂了幾日殘兵敗將,更是由於耿繼茂的精神、身體狀況實在不便於舟車勞頓,強抓了大夫開了些安神寧氣的葯吃着,好容易是醒了過來,才從那碼頭緩緩的順着西江而下,直抵那惠州府城。

惠州府城位於整個惠州府的西南部,已經臨近廣州東部的東莞縣地界了。尚可喜接到告急後匆匆忙忙的帶着部分藩兵前來接應,而非是全師而至,說到底還是不能留一做廣州空城出來,以免出現什麼意外狀況。

見了耿繼茂,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青年王爺縮在密不透風的馬車裡,一團團的錦被將其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卻依舊是在冒着冷汗,臉色慘白的坐在那裡顫抖,對於他的到來完全沒有半點兒反應。

“怎麼會這樣?”

主帥已經病倒了,另一個總兵被俘,連得成只得上前向尚可喜解釋起來,直聽得尚可喜是一陣的瞠目結舌。待到最後,連得成更是跪倒在地,一力要求尚可喜看在耿仲明的面上要為耿繼茂、為徐得功、為那些跟着他們從遼東入關的東江舊部們報仇雪恨。

連得成聲猶泣血,就算是石頭也要伴出幾滴眼淚出來。尚可喜看了看耿繼茂,又看了看連得成,視線延伸,靖南藩那些出征時還鮮衣怒馬的藩兵們此刻已經狼狽得像是一群乞丐似的,更是盡入他的眼底。奈何慘狀如斯,尚可喜猶豫再三,卻也僅僅是道出了一句“現在還不時候”,便連忙命令惠州府的官員去安置這些靖南藩的殘兵敗將。對於報仇,對於盡起大軍去與陳凱決一死戰,卻是連一個字眼兒都沒吐出來的。

………………

廣東戰場,經過了桂林大捷後那短暫的一日三驚,經過了李定國北上迎戰尼堪後向西的高歌猛進,在這一落一起之後,旋即便摔落到了谷底之中。唯獨能讓他們有所慶幸的便是,陳凱並沒有着急忙慌的殺過蓮花山脈,這給了他們喘息的時間,但也確保了明軍能夠穩穩的保住這一勝利果實,不會因為輕敵冒進而出現什麼意外狀況。

這裡的消息,要以着最快的速度送抵到北京那裡。不光是在於這樣的大敗是絕對瞞不住的,更重要的是尚可喜也急需清廷的援兵來維持廣東的局面,否則等陳凱把勝利果實消化乾淨了,他要面對的局面就更加難以應對了。

南京,是消息北上的必經之路,這裡即便不再是以留都的身份存在於清廷的行政體系之內,但是其軍事政治經濟上的重要地位卻並沒有太大的退化。這樣的狀態,甚至到了清朝末年,兩江總督也同樣是繼直隸總督以下的地方大員的第二人,由此可見一斑。

在蘇州府的常熟縣白茆港的芙蓉山莊,這裡由於住着一位名聞天下的人物,哪怕如今早已失勢,但是僅憑着那些在文壇、在官場、在親朋故舊間的關係,他哪怕是在此優遊歲月,得到消息的速度卻也差不到哪去。

“鍾厝,還有那螺河,福建王師面對如此兇悍的八旗軍,竟也能做到兩戰兩捷,實乃高皇帝庇佑啊。”

“是啊,金礪的杭州駐防八旗,幾次與王師交鋒,從來都是不費吹灰之力,這一次鎩羽而歸,據說還損失了不少的兵員,正巴巴的向虜廷求援呢。”

“就是就是,還有耿家的藩兵,那可都是從遼東殺出來的驕兵悍將,也都是入了漢軍旗的精兵,一連兩次都是碰過頭破血流的下場,真是,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

“……”

錢謙益的書房裡,下人們都早已被驅離。家主和那位名妓出身的主母吟詩作對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擾,尤其是會面那些頗有文名的讀書人時就更是如此了。

此時此刻,錢謙益和柳如是夫婦在此,下手哈哈大笑的幾人里,有仁武伯姚志卓,有都察院左都御史加督師大學士銜的李之椿、有兵部侍郎張仲符、有兵部職方司主事賀王盛、還有兩個儒生,一名朱全古,一名睦本。

這些人基本上都是魯監國朝冊封的爵位和任命的官職,但是此刻卻在為魯監國朝的老對頭鄭氏集團的勝利而喝彩,竟無有絲毫的芥蒂。

“還是牧翁有識人之慧,國姓師從牧翁,牧翁當年也曾贈大木之號,如今已成支撐東南的擎天玉柱了。”

“是啊,還有那陳竟成,如此多謀善斷之輩,同樣還是要到牧翁這裡來問策。”

“有這二人在福建、廣東,韃子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

為捷報,把酒言歡了一番,花花大轎人抬人,自然也免不了要吹捧一番錢謙益的能為,這不僅僅是恭維,也同樣是為了他們此行所要商議的大事平添一些信心。

“有此大捷,乃是大木和竟成的才具、膽略的體現,老夫實愧不敢當。但是,這楸枰三局倒是已經得到了大木和竟成的認同,他們在閩粵兩省的一系列大動作,也是在諸君的襄助之下,為此議平添些勝算。”

錢謙益籌集銀錢,由柳如是南下中左所送到鄭成功的軍前,這份銀錢陳凱也落到手一半。雖說於戰事的裨益算不得多大,但是這份心意卻還是讓他們的日子過得更加寬裕了一些,由此也可以集結起更大的力量。

此話言盡,眾人也明白錢謙益這是在為他早前倡導的大力資助東南明軍的事情增加事實依據。不過,不管銀子是怎麼使用的,但是資助到位了,明軍在閩南和粵東的兩線戰場上都取得了大捷卻是不爭的事實。由此勝績打底,就算是朝廷問及也是有說法的。

“大捷是不可多得的,更別說那陳竟成,竟然帶着船隊佔了珠江口的那些島嶼,跑到尚可喜那狗賊的眼皮底下去收海賦,還不讓尚耿二藩的海船出海,想想尚可喜和耿繼茂那的副氣急敗壞的樣子,真是痛快,痛快啊!”

為此,眾人又是浮了一大白,旋即錢謙益未免眾人飲多了耽誤商議的大事,便三言兩語的把廣東、福建戰場的事情告了一個段落。

“楸枰三局,還是按照牧翁的計劃去做。我去過貴州,自是當仁不讓。倒是如何說服那位秦王殿下,還需再做計較。”

姚志卓領了前往貴州的重任,眾人也連忙商討起了隨行的人選以及對孫可望的說辭。人選方面,其實早有默契,李之椿、張沖甫、賀王盛等人都在地方上有着不同的關係,於這楸枰三局之中,他們是要負責聯絡南直隸義師以及那些潛在的抗清勢力的。這一點上,錢謙益也是同樣的道理,尤其是他的名氣太大,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的都會引起清廷的注意,去這麼遠是絕計不可能的。

“此事,還是由在下和睦賢弟隨伯爺前往貴州好了。”

人選的事情不費什麼力氣就商定了,隨後,賀王盛又掏出了一封書信,讓姚志卓交給秦王府的行營大學士雷躍龍。他是崇禎朝天津巡撫賀世壽的兒子,兵部主事的官職也是崇禎朝的,與其他這些魯監國朝任命的官職是大有不同的。那位雷大學士,是他的座師,有了這層關係在,他們就可以通過雷躍龍來加大說服孫可望的力度,於大事總有着裨益的。

奈何,賀王盛與江北的義軍首領,山東榆園軍出身的平一統相交莫逆,這份關係是旁人代替不了的。否則的話,賀王盛親自去貴州的話,說服的力度當是還要更大一些。

“既然如此,東南之事,就要勞煩牧翁、李閣老、張侍郎、賀主事費心了。我三人,稍作準備,三月當可啟程出發。不出意外的話,七八月份應該就可以抵達貴州。”

計較已定,這是事關長江以南的一盤大棋。按照錢謙益的計劃,西南明軍出湖廣,佔據武漢,然後順流而下,由江南的義軍和福建、廣東的明軍派遣偏師策應,一舉拿下南京。然後,憑福建水師截斷長江,收拾長江以南的清軍,便可重新劃江而治。

為此,送走了眾人之後,錢謙益卻還有些猶豫,猶豫關於是否再跑一趟金華府去向馬進寶再暗示一番。這份猶豫,倒不是因為馬進寶在去歲損兵折將,實力受損,只是由於他也不知道馬進寶現在是已經回到了金華呢,還在福建協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