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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一到瓊州府,陳凱立刻單獨招來林察,就是為了給林察一個顏面。事實的結果,看過了這番報告的內容,林察驚愕於他的這個外甥的所作所為,但也沒有向陳凱求情,反倒是一力要求嚴加懲處。

有此表現,盡在陳凱的預料之內。說起來,鄭成功素來以軍法嚴苛著稱,所部將校莫說是擅離職守、臨陣脫逃外加上欺騙上官這三連暴了,就算只是打了敗仗,且並非是那種盡了全力可依舊不能取勝的,往往都要記上再敗便要處死的記錄。為此,鄭成功的部將多有因為畏懼軍法而降清的,但是能夠堅持下來的武將卻無不是奮力死戰,這也使得鄭成功所部對陣清軍時會有了更為驚人的勝率。

林察乃是鄭成功的死忠,當然知道鄭成功最看重的就是軍法。他的這個外甥在他面前時還尚且能夠收斂些,但是那貪戀女色的毛病卻是改不了的。甚至早前他就與他的那正妻說過,這小子早晚要死在女人身上的話來,哪知道竟這麼快就應驗了。

說起來,此事林察是有舉薦非人的責任的。一力要求嚴懲,是對陳凱以及鄭成功的態度,也是恨鐵不成鋼。

對此,陳凱表示會在有了確切的人證和物證的情況下再做處斷,以免因李、江二人因未有親見,被人蒙蔽而造成冤假錯案。但若是罪證確鑿的話,他自然也不能姑息,以免傷了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們的心,造成更加惡劣的影響。

昨夜的一應問詢過後,陳凱從李建捷、江美鰲、江美鰲的副將以及聶一娘的口中得到的答案皆是此人罪大惡極。於那些官吏方面,有的表示並不知情,想要置身事外的,有的則早已看明白了情狀,當即向陳凱指認守備的臨陣脫逃。由此,便也無需再多說些什麼了,陳凱當即下令對此人除以凌遲之刑,以為後來者戒。

“對了,劉什長,本官記得昨夜你說過,你去通知這廝時,那小寡婦還挽留過這廝,是吧?”

“是的,當時這廝還依依不捨的!”

這什長不光是那一日趕去通知守備的,更是那千總的心腹。此刻說起那樁事情,當即便是一個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這對狗男女生吞活剝了。

得到了確認,陳凱點了點頭,隨即便慢悠悠的言道:“哦,既然這麼捨不得,那就請她全程觀刑。看完了,斬首示眾,省得咱們的守備在黃泉路上寂寞。”

一揮手,便有衛兵將那守備託了下去。凌遲是一回事,當然,在刀數上是不好如馬得功、黃澍那般,畢竟還差着級別了。但是那一刀刀的把肉片下來,卻是想着都覺着疼得不行,更別說受刑之人了。

守備被人拉了下去,臨出門時滿眼恨意的看了李建捷一眼,後者卻是一臉的不屑一顧,全然沒當回事。

這一切,無不是看在了陳凱的眼裡面。或者說,從一開始陳凱就在等着這一幕的發生,結果雙方的表現也一如他的預料那般,直引得他的嘴角上浮現出了一絲笑意,轉瞬即逝。

“慶功宴上,有人聽見那廝對安肅伯說起你的身世,就是關於你的亡夫和兄長的死的。”

“但是李伯爺並沒有如其所想的那樣做?”

“是的,安肅伯,是個耿直的漢子,不太瞧得起這等背後下刀子的卑鄙小人。”

“卑職,謝過撫軍。其實那廝說得沒錯,卑職確實沒有忘記過那些事,但也請撫軍放心,卑職絕不會因私廢公,一切但憑公心行事。況且,李帥在那一戰也算是救了卑職和卑職的部下們。只是讓卑職對其有所感恩戴德,卑職卻是做不到的。”

“嗯,我信得過我的眼睛,我也一早就知道你是值得信任的。”

昨日的交談,陳凱將這一內幕爆料給了聶一娘,收穫的答案也讓他能夠滿意。這樣的滿意其實並非會是超出預料的驚喜,甚至可以說,聶一娘如是說來其實早已在陳凱的預料之內。

戰鬥結束,聶一娘對李建捷禮貌有加,但卻很快就找了理由離開,這些天也未曾見過,更不會把內情相告。可是對陳凱,卻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無有絲毫的防備。兩相比較,其實很多事情就能夠看得通透了。

至於李建捷之於這個聶一娘,就陳凱看來怕是不僅僅在於瞧不得卑鄙小人在二者之間挑撥離間,更不乏對女人的輕視。當然,這裡面最重要的恐怕還不是這兩點,而是在於派系之見。

“處死這廝的決定,本官會上報於國姓。不過守備一職空缺,本官以為香港島乃是我軍在廣東戰場上的樞紐,關乎重大,不可一日或缺!”

陳凱話說至此,在場眾將以及官員們俱是能夠理解。如今的廣東戰場,他們收復了潮州府、瓊州府以及廣州南部的珠江口一系列島嶼。潮州府在粵東,瓊州府在粵西,兩地勾連,全憑這小小的香港島作為中轉站。正因為如此,尚可喜才會將其視為陳凱的七寸之地,而陳凱也會在瓊州戰事完結的同時迅速的派遣李建捷所部回援。

“香港島守備隊下屬救護隊隊長聶一娘,於守備棄軍而逃、於千總力戰殉國之際,憑一己之力展開反擊,鼓舞眾將士士氣,成功的拖到了安肅伯所部趕回,為全殲來犯虜師立下了大功。”

這一切,皆是事實,陳凱娓娓道來,眾人亦是將目光投諸到了這個看上去甚至還顯得有些瘦小的女子身上:“國朝祖制,有功必賞、有過必罰,所以國初之王師可以無敵於天下。時至今日,國姓與本官亦是堅信唯有如此,方是驅除韃虜之必由之路。是故,本官決定任命聶一娘為香港島守備,負責島上防禦,配合珠江水師總兵官江帥防守此要衝之地!”

眾所周知,皇明是驅除韃虜而建立的朝代,明太祖朱元璋在元末時也從未接受過暴元的官職、爵位。所以無論在後世,還是在這個時代,皇明的漢家正統不容置疑,自古得國之正也未有出其右者。

明初的衛所兵橫行天下,這是事實;如今鄭成功治軍也最是強調一個獎功罰過,這同樣是事實。由此前例,再有此現狀,陳凱特意提及聶一娘的表現,質疑的目光便不復存在,有的只是對功勛得到獎勵的讚許和羨慕。

明朝中後期,王陽明的心學盛行於世,其中引申出了很多的“超前”思想,比如與在場大多數人同省籍的那位福建人李贄的那些“奇談怪論”,尤其是《焚書》中的答以女人學道為見短書,更是存在着男女平等的初步啟蒙。

不過,這僅僅是一方面而已。在場的眾人不會以性別作為反對的理由,其中有陳凱的存在,有聶一娘的功績確實說得過去,也有思想解放的影響。但是,最重要的還是明朝真的出過女將軍,名動天下的忠貞侯秦良玉是個例子,秦良玉的兒媳婦張鳳儀亦是如此,就連永曆帝當年御前也有個叫侯世貞的殿前女將軍。有過這些前例,現在多個女守備也算不得什麼新鮮事了。